愧疚之心。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他跟韦梦盈旧情复燃!
“我真是傻呵!”卢氏又苦涩又难过的想,“大小姐之前之所以不得夫君喜爱,不就是因为受了生母的牵累吗?如今夫君对她改了态度,除了同她生母和好,还能是其他什么缘故?!”
再想到自己前两日还为宋缘那句“倘若我娶的原配是你就好了”,激动得当场失态,卢氏现在只觉得说不出来的讽刺!
她甚至连宋宜笑也怀疑上了,这位宋大小姐的亲爹亲娘和好了,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知道?
无怪宋宜笑不肯帮自己约她亲娘呢,合着她也替她娘心虚——透露游湖之事,想是看自己独自一人,身份也低于韦梦盈,又是众人面前,能把她亲娘怎么样?
卢氏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觉得胸中一口怨气憋闷万分!
就在她快要按捺不住时,进入山谷的小径上终于有了动静!
“姑姑,这儿有个山谷,咱们先避一避,待衣裳干了,再出去喊人,免得叫人看到咱们现下这模样,乱嚼舌头!”一个女孩儿清脆中带着关心的嗓音远远传来,“您仔细脚下……这地方肯定没人来过,这些草长得可真乱——当心!”
这嗓音对于卢氏来说很陌生,从未听见过,她正疑惑来人到底是谁、同宋缘以及谷中木屋有没有关系,不想下一刻,韦梦盈的声音已然响起:“好孩子,今儿个多亏你们两个了,原以为带你们出来散散心,不想竟遇见了翻船,万幸你们都会水,不然却叫我如何交代?连我今儿个也全赖你们才能活命呢!”“娘说的哪里话?”另一个女孩儿娇柔的打断了她的话,体贴道,“娘素来福泽深厚,哪里就会出事了?倒是咱们,才是托了娘的福,才有惊无险呢!”
这山谷不大,但木屋的位置比较偏僻,又因无人打理谷中草木,这季节正自葳蕤,所以才进谷的时候是看不到木屋,自然也看不到木屋前负手而立的宋缘的。
藏在木屋不远处的卢氏听着那三人边走边说,心里又觉得吃惊又觉得奇怪:听她们三个的语气,她们是游湖时赶上了翻船,两个女孩儿救下韦梦盈后,由于夏日衣裳单薄,为免被闲人看到这狼狈的一幕,就劝说韦梦盈先往这山谷深处避一避。
待衣裙干了之后,再出去找人。
如果这会过来的只有韦梦盈,卢氏肯定觉得这是她为了甩开众人、同宋缘私会使的心计。但同行的两个女孩儿,照她们彼此的称呼来看,其中一个是韦梦盈的亲侄女韦婵,尚且可以看成是韦梦盈的人,可另一个分明是王府才出阁的六小姐陆钗儿!
“韦婵兴许会明知道姑姑在跟前夫偷.情,依然帮忙保密,甚至把风。但陆六小姐乃衡山王爷的亲生女儿,怎么可能助继母背叛亲爹?!”卢氏惊疑不定的想到,“难道韦王妃与夫君当真没关系,只是凑巧吗?!”
可她旋即醒悟过来:哪有那么多凑巧?!
——宋缘今日一早独自出门,前来此处,跟着两个女孩儿救起韦梦盈后,哪儿也不去,也偏偏来了这里!
事情到这儿还不清楚吗?
翻船之事,十有八.九与宋缘有关系!!!
卢氏一瞬间只觉得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了下来!
六月的暑天里,她却感到发自肺腑的寒冷。
她下意识的把手背叼在嘴里,以防自己发出声音——这一刻,早上宋缘那句“回来后必给你一个交代”忽然在耳畔响起,她迟钝又惊怖万分的想:难道丈夫说的交代,就是……他打算对韦梦盈……?!
卢氏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缩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时,那说说笑笑、寻觅可以歇息地方的三人,也终于看到了木屋!
更看到了,木屋前倏然转首的宋缘。
他穿着浅绿襕衫,头戴皂色软幞,革带裹腰,足踏轻靴,山风穿过郁郁葱葱的浓碧淡青,欣欣然掀起他的襟袖,飘扬挥洒之间,恍惚让韦梦盈记起快二十年前的初见。
河畔柳下,一袭绿衫的少年公子,笑吟吟的转头望向她,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温煦与惊艳。
只是隔了近二十年的光阴、隔了近二十年的恩怨之后,此刻依然丰神俊朗的宋缘,看向她的目光,已没有半点少年时候的明媚与迷恋,只有无尽阴霾。
像倾盆之前的云层。
沉重而不祥。
韦梦盈本欲脱口而出的惊呼,竟被他这一眼看得顿住,山风猛然吹过她湿漉漉的鬓发与衣裙,纵然六月骄阳之下,她也忍不住打个寒战,脚下一软,几乎跌倒。
这才发现,之前一左一右扶着自己的韦婵与陆钗儿,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去。
她惊惶四顾,入目却早已没了两个女孩儿的踪影。
只有,正一步一步,踏着杂草与荆棘,朝她走过来的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