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卢徐氏要不这么做,卢家连那么两个孩子都留不下来!
“爹爹,如果我当初就听您的那该有多好?!”愧疚、悲痛、自责、伤心……种种情绪在卢氏心中翻滚,她痛苦的想到,“如果我从来没有尝试与宋宜笑和解,如果我从来不去讨好她,如果我听娘的一直防着她,也许娘不会死,那样听泉不会恨她,卢家也不会出事!”
卢氏并不知道天花之事背后有过怎么样的暗流汹涌,甚至是宰相顾韶亲手主导了目前这个结果。
她以为真是卢听泉为给黄氏报仇做的。
虽然说她比那些与卢家交好的人更熟悉自己亲侄子,但卢氏自己就是个性情大变的例子——那么卢听泉为了抚养他长大的祖母黄氏,一改从前的冲动耿直,想出这样一个兜兜转转的主意来报复宋宜笑,卢氏觉得是可以理解而且同病相怜的。
所以她越发憎恨自己。
毕竟黄氏当初想要铲除宋宜笑,主要就是认为宋宜笑城府深沉又深受宋家亏欠,担心她得势之后对宋家不利。
——说到底,黄氏是替女儿一家子未雨绸缪!
“宋宜笑为什么要好好活着呢?”卢氏满怀愤恨的想,“如果她早就死了,如果她当初真被夫君弄成了残废——那样她就不会嫁给燕国公!她嫁不成燕国公,这一切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曾经她以为只要让宋缘与宋宜笑父女和解,自己的人生将没有任何的遗憾。
现在她却发现,自从宋宜笑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之后,她的人生,处处是遗憾。
且是无法挽回的遗憾。
“宋、宜、笑!”卢氏内心最深处的清明其实知道,自己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继女是不对的。
可她现在不得不找个人恨着——一如亲眼目睹宋缘身死后,她靠着仇恨韦梦盈、迁怒庞老夫人撑了下来。
尽管卫皇后与那不知名的内侍都提到了她的孩子。
可是有时候仅仅只是“母亲”的身份,是不够的。
……别院里的宋宜笑不知道,仇恨自己,此刻已经成为继母支撑下去的动力了。
她现在正为突如其来的消息而震惊:“过继?!”
“夫人您不晓得,这回天花的事情,对外说是卢家做的,其实卢家虽然有份,主谋却是老国公跟驸马!”来报信的人是晋国大长公主所遣——由于简虚白父女出花已快满一个月,宋宜笑依然平安无事,大家也晓得她住的院子是没问题的了。
是以这会围在别院四周的禁军虽然没走,但也允许一些亲近之人派来的下人出入。
倒比以前只能隔门喊话方便了很多,毕竟隔门喊话附近的人都能听到,很多不好外传的话那只能不讲。
此刻这仆妇近到宋宜笑跟前,方小声告诉,“只是陛下怕落了咱们殿下的面子,又为三公子跟公爷前途考虑,想着简家传出这种父害子、祖害孙的事情,委实不好听!这才决定悄悄处置了那两个——中间太后娘娘闻讯,又提出您跟公爷成亲已有三载,老是守孝,有碍子嗣,太皇太后就说,横竖三老爷无子,又一直对公爷好,倒不如叫公爷过继给三老爷,如此既不需要一守三年,也全了三老爷与公爷这些年来的叔侄之情!”
宋宜笑之前揣测天花之事的真凶时,就怀疑过简平愉跟简离旷,此刻听了这仆妇的话,想着婆婆素来宠爱子女,自己家这回吃了这么大的亏,宫里还没了位皇子,这查出来的真相肯定没问题了!
闻言自不怀疑,一时间气得死去活来,但这两人既然已经被揪了出来,注定下场凄惨,她也不必再说什么狠话,只哭泣道:“夫君但有什么惹了祖父与爹不喜欢的地方,打也好骂也好,终究是嫡亲骨肉,何必下这样的毒手?!若非陛下垂怜,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这简家上上下下往后还怎么做人?”
那仆妇是晋国大长公主的人,立场当然是向着晋国大长公主,此刻接口道:“谁说不是呢?大长公主殿下这两日一直都在说公爷受大委屈了——殿下特特让奴婢转告您,便是公爷过继到三老爷膝下,往后您两位只能唤殿下‘二伯母’了,但殿下终归还是把你们当亲生骨肉看的!”
宋宜笑是看着晋国大长公主把裴幼蕊这没血缘的义女当心肝宝贝疼的,所以当然信这话,但这件事情实在突兀,太皇太后他们再替简虚白着急子嗣,至于要把他过继出去吗?
晋国大长公主在诸子女里虽然最不放心聂舞樱,可对简虚白的重视与纵容,大约也就比聂舞樱差一点了,怎么舍得让这个儿子出继?
宋宜笑不免怀疑这话是在敲打自己,此刻就试探道:“娘素来待我跟亲生女儿似的,甚至比我娘家母亲还体贴些——倒不是说我娘家母亲不好,只是我在衡山王府那会到底是寄居的,很多事情我娘家母亲也不好说什么——我这辈子得到长辈的爱护,最多的就是娘那儿了!怎么能因为我未能为夫君诞下男嗣,叫娘同夫君生份了呢?其实我早先也物色了几个好生养的丫鬟……”
“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那仆妇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怀疑所谓过继之说,其实是在委婉催她给丈夫纳妾了,忙道,“大长公主殿下可没有这样的意思,您这话叫殿下听到可是要伤心了!”
又小声道,“其实因为驸马待公爷素来不好,大长公主殿下早就想过将公爷过继给三老爷,免得往后驸马挟孝道辖制公爷了。只是原本没打算这么早提出来——说到底也是因为三老爷素来疼爱公爷,膝下又无子,大长公主殿下想着三老爷早晚要过继嗣子的,与其过继大房那边不熟悉的侄儿侄孙,倒不如过继三老爷看着长大的公爷了!”
“原来如此!”宋宜笑暗道,“这么说婆婆也是为了夫君考虑了!只是婆婆以前这么想也还罢了,现在简平愉跟简离旷横竖活不长了,以后却又怎么自恃长辈为难夫君法?这理由到底有些牵强了。”
结合婆婆的喜好,宋宜笑心头一跳,升起一个模糊而不敬的念头——赶紧掐灭,稳了稳心神,同仆妇询问起晋国大长公主的近况来。
有些事情,还是糊涂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