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功劳莫过于拥立帝皇。
某些情况下的拥立之功,甚至比开疆拓土之功所得的利益还要大。
但对于凤州卫氏这个级别的巨族来说,这种事情,除非到了举族生死存亡关头,否则他们是不会做的。
尤其不会明着做。
原因很简单:名声!
注重源远流长的家族,没有一个可以轻忽名声的。
而一个落下“弑君”、“操纵帝位更替”这种声名的家族,肯定走不远。
因为只要皇室出一位英主,第一件事肯定是把这样的家族干掉——连根拔除的那种干掉!
免得有一天,这个家族看自己不顺眼,把自己弄死了换其他人上台。
即使运气好,赶上皇室不争气的阶段,也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皇室衰弱,天下多半也不会太好。
这种家族妥妥的给人家举“清君侧”大旗的机会……
在卫溪这个卫氏家主看来,卫皇后母子,还不值得他断送卫家的长远未来。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否决了卫丕的试探,不过,他也不是说当真对卫皇后母子袖手旁观。
“虽然说顾韶多半不会不管皇后跟太子的,但为了防止意外,你还是走一趟,跟他说件事情吧!”卫溪呷了口茶水,淡声道,“就说,之前梁王单独面圣时,已经向陛下揭发了当初的天花之事……幸亏燕国公当时还在宫里,随后紧急劝阻了陛下,陛下才没追究!不过,眼下陛下既然已经开始重翻崔太后姑侄之死,那么,这件事情被陛下再次注意到,也是迟到的事!”
卫丕起身应下,又迟疑道:“这么做会不会让顾韶觉得,咱们是在要挟他?”
“这件事情咱们又不是没参与!”卫溪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简平愉父子乃是真凶的结论,还是我禀告给陛下的哪!我拿这个威胁顾韶?!”
“是我糊涂了!”卫丕这才醒悟过来,面上一红,赶紧行了个礼,“我这就去办!”
半晌后,顾韶颇有些无奈的揉着额角,对底下的贺楼独寒说道:“卫溪那老狐狸,自己的亲生女儿禁足当中,他不想出头,倒来逼我!”
“卫尚书委实凉薄了些。”贺楼独寒皱着眉,“皇后娘娘纵有不是,到底是他的亲生之女,如今身处困境,卫尚书怎么能不管不问呢?”
“他要是不管不问,也不会打发他儿子来找我了!”顾韶摇了摇头,跟卫溪教导卫丕一样,他现在也在教导贺楼独寒,“当今陛下可不是先帝,一登基就将朝堂上下镇住,可谓是一切尽在掌握——皇后才被禁足,卫家就蹦出来这样那样的,只会让陛下对卫家,对皇后越发猜忌与厌恶,百害而无一利!卫溪那老狐狸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贺楼独寒关切的看着自己外祖父:“但陛下既然已经对皇后娘娘产生了罅隙,您这会去给皇后娘娘说话,万一惹恼了陛下可怎么办?”
“不会的。”顾韶很受用外孙对自己的关心,微笑着抚了把长须,才继续道,“你想陛下现在已经跟太皇太后撕破脸,禁足了皇后,将梁王、博陵侯皆下狱,陛下素常亲信之人,眼下除了我与燕国公外,还有其他人吗?”
其实何文琼跟着端化帝的日子也不短了,只是他这人运气不怎么好:
起初,端化帝有显嘉帝这座靠山,对臣下自不会生出依赖,何文琼又不像简虚白那样跟端化帝是亲戚,所以只跟端化帝保持了纯粹的君臣关系;
显嘉帝去后,顾韶这个宰相全方位碾压满朝文武——何文琼知道自己不是顾韶的对手,很早就表示了对顾韶的尊敬与顺从,那么就更加不会朝端化帝身边靠,免得顾韶以为他想争权了。
所以这两日闹下来,端化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往事的亲信,眼下几乎是荡然无存了。
这种时候,皇帝哪能再落顾韶的面子?
何况顾韶也没有直接跟皇帝提到卫皇后——半晌后,宣明宫,顾韶行礼毕,却提起了崔见怜之死一事:“闻说陛下已经查明真相,不知真相为何?”
端化帝确实如卫溪所言,因崔见怜之死对简虚白生出罅隙之后,也开始考虑梁王所言,天花之事上面顾韶存心欺君不说,还借自己的手铲除了老对手——此刻简短的给顾韶说了下经过,眼角余光却一直在仔细的观察顾韶。
只可惜顾韶的养气功夫太好,皇帝委实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只能失望的暗叹一声,道:“顾相现在不过来,朕也正要遣人去请。如今来了正好,此事虽然已经查明真相,但要怎么个处置法,朕却有些举棋不定了!”
“臣斗胆问一句:既然庶人崔氏之死的缘由,已经查明。”顾韶闻言,思索了会,拱手道,“却不知道,陛下可要继续追查崔太后之死?若要如此,那么现在再提处置,未免过早,不如等崔太后之死的结果出来,再作计议?”
端化帝皱眉:“朕之生母去世的突然,当时宫里是个什么情形,顾相也晓得。所以这件事情是先帝亲自查的——先帝英明神武,远胜于朕!先帝亲口言朕之生母乃是急病故世,岂能有假?”
“先帝亲查,自无虚假!”顾韶很是体贴的点了点头,拈须道,“如此说来,宋卢氏所言,崔太后之死与皇后娘娘还有燕国夫人有关之事,却是凭空诬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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