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世袭王爵是本朝独一份,原因可不是因为他祖上当年功劳无人能及,说到底是因为他也姓陆。
如果陆氏不行了,他这个王爷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即使衡山王现在跟刘家合作了,以后也肯定不会放过刘家——刘家如果有能力压制住整个皇室,倒也不妨将计就计一把,让苏家等各家出局后,再单独跟皇室做过一场。
然而刘家经过三代守墓,以及显嘉初年的血洗之后,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了。
他们怎么还会跟皇室妥协,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家做嫁衣吗?
“多半不是皇室。”苏少歌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之后,才若有所思道,“只不过……我现在也不能确定。”
苏伯凤还要再问,未想苏少歌忽然转向他,淡淡说道,“咱们府邸离西门颇有段距离,但听着外间动静,估计过会余青翰就会打过来了,所以你快点走吧!”
“我走?”苏伯凤闻言皱眉,“那叔父您跟六姑姑呢?”
苏少歌道:“你六姑姑跟你一块儿走,我留下。”
“这怎么行?”苏伯凤急道,“我行动不便,这会兵荒马乱的要离开,哪有叔父您方便?而且论到在家族中的份量,我也远不如叔父!何况叔父尚且年轻,大有为家族效劳的时间——如果苏家一定要留人下来主持大局,怎么也该是我而不是叔父!”
“正因为留下来的人需要主持大局,你眼下的份量城府都不够,所以我才让你走!”苏少歌却冷声说道,“好了,不要罗嗦——路上看着点你姑姑!她那个性.子,没有你七姑姑在旁边盯着我真是不放心!”
苏伯凤还要再说什么,然而望族自有规矩,他这个长房嫡长子,在没有正式掌权之前,地位确实远不如苏少歌——苏少歌只拍了拍手,便有暗卫出来,直截了当的堵上嘴,把人拖下去,根本不给苏伯凤任何反对的机会。
干脆的打发了侄子跟妹妹离开后,苏少歌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却吩咐左右入内,服侍自己更衣。
虽然出身名门,饮食起居的礼仪已经深入骨髓,高冠华服也是常事。
但就像所有在生来优渥中厌倦了奢华的人一样,不出门、不见外人的时候,苏少歌向来装束简单,何况他到现在还没出父孝。
此刻却慎重其事的亲自挑选了一阵,才定下了玉冠青袍的穿戴——玉冠是通体无瑕的羊脂玉,虽然不似银饰那么朴素,却也应和了孝中的要求;青袍亦是无纹无缘的布袍。
伺候他的人都记得,这身青袍是才做的,除了试穿之外,苏少歌还没正式上过身。
现在这个局势,刚刚送走苏伯凤与苏少茉姑侄,苏少歌特特找出来穿上,除了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外,还能是什么呢?
近身服侍他的家生子都是久经训练,此刻心中悲哀无比,却也声色不露,只在眉宇间浸染出些许的悲戚来。
苏少歌察觉到,系好衣带后,放柔了语气安抚道:“不必担忧!我让凤儿还有六妹妹离开,也只是为了万全考虑!”
顿了顿,“若我所料不差的话……虽然余青翰已经攻入城内,不过多半是乱不起来的。”
他指着门外,“过一会,很可能有人来找我,我特意更衣,乃是为了此行做准备,可不是打算坐以待毙!”
下人闻言有点面面相觑,对望片刻,才由苏少歌平常最纵容的一名书童大着胆子问:“那待会要来喊公子的是谁呢?那人对公子是敌是友?”
苏少歌却未置可否,只淡淡一笑:“现在也还只是猜测,到底是谁,却不好说。至于敌与友……”
他沉思了下,才道,“也不好说!”
书童与同伴交换了个眼色,却是不敢问下去了。
而此时,皇城内,沉寂了有些日子的宣明宫,两名臂托拂尘的内侍,弯着腰、低着头,恭恭敬敬的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锦袍金冠的人影随后出现在门内,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殿槛外,用意义不明的目光遥遥的打量着丹墀上的那张御椅——半晌后,似乎看够了,才撩袍而入。
这人进内后,过了足足一刻钟,才有人前来。
来人正是苏少歌。
他看到打开的殿门时,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缓步入殿,看到殿中已经在了的人后,亦是神情平静。
只是不疾不徐的走到那人跟前,停步颔首致意时,才用略有波动的语气说道:“我以为你会坐在那上面的。”
说话间,广袖扬起,指向丹墀之上的御座。
他定定的望着跟前的人,看着这张比自己更年轻的面容,心情难以描述,“说到底,我还是太低估你了——简、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