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肃泰帝现在还奈何不了简虚白——这就跟简虚白公然翻脸了,既达不到目的,还会打草惊蛇,精明的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二来到底他是简虚白拥立的,仅仅因为燕国夫人的“疑似骄横”之举,就要对付当国十年的臣子,岂能不寒了天下官员的心?
要知道天下官员的心,早在显嘉跟端化两朝时,已经被冷了又冷——如果肃泰帝也步上父兄的后尘的话,从今往后,还有多少人肯全心全意的为这个皇室尽忠?
一个失去天下官员忠诚的皇室,又能存在多久呢?
这些道理,肃泰帝不可能不明白。
“去岁外患初平,此刻就有士子闹事,还真是凑巧。”袁雪沛所以挑眉说道,“这十年来你把持朝政,虽然得罪得人不少,然而有这胆子有这能力,借春闱之际,这样诋毁你名声的……我却真是想不出来了。”
“这事儿要胆子不假,但需要多少能力?”简虚白闻言,却只是笑了笑,拈起一块女儿亲手做的糕点,面不改色的咽下,这才道,“目前外面倒是闹得激烈,然而你也知道,只要我愿意,一句吩咐,随时可以平息!说到底,不过是一群尚未入仕的新丁,不知天高地厚罢了!”
袁雪沛看着他:“新丁归新丁,不提那些背后有父兄早已在朝、有人指点的士子,即使是寒门出身,没人提醒宦海凶险的人,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煽动到眼下这样规模的。你可不要阴沟里翻了船!”
“顾韶已去,顾家后继无人,就那点儿底子,难为我还怕了他们不成?”简虚白轻描淡写一句,让袁雪沛不禁怔住:“顾家?你是说洪州顾?!这回的事情是他们做的?为什么?”
要说顾韶满怀雄心的起复,结果执政才几年就黯然退场,确实十分郁闷。但他的落败,主要是因为端化实在不争气,以及苏家安插的贺楼独寒委实致命——坦白点讲,也是一种技不如人。
混朝堂,尤其混到顾韶这个级别,荣华与风险成正比,相比冀国公跟简平愉这两位,顾韶已经属于“好结局”了。
总而言之,顾韶的悲剧,跟燕国公府的关系可不是很深刻的。
即使顾家人想给他报仇,怎么会找上燕国公府呢?
何况没了顾韶的庇护之后,洪州顾氏居然还要主动招惹正当权的简虚白,怎么想都觉得他们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连你都觉得,这回的事情说不准有陛下的推手在里头,何况其他人?”简虚白似笑非笑道,“去年年末狄历确认覆灭,没了外患,陛下又正年轻,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底下人不管是看中了我这个位子,还是真心想要为陛下分忧,又或者是打顾家手里那点产业的主意……弄出这么场事情来,也不奇怪。”
“反正即使失败了,最倒霉的也就是这批被利用的士子罢了。”
“有他们作为缓冲,幕后之人也罢,顾家也好,总有可斡旋的余地。”
“新科进士说珍贵,确实珍贵,十年寒窗,学得好的也不过是堪堪参加童生试,一路考到春闱这儿,即使天资卓越,也是不容易的;说不珍贵,也真的就那么回事:反正每三年都会举行一回,偶尔还会加恩科。对于偌大天下来说,多一批进士少一批进士,都是波澜不惊。”
简虚白目光闪动,轻笑道,“棋子罢了……现在我们也有资格说这话了。”
“你这个年纪,这样的地位,也确实要招人嫉妒。”袁雪沛没有笑,摩挲着茶碗,仔细思索道,“最主要的是,你当初就跟世家门阀混到了一起,又非科举出身,在庶族官员眼里,乃是彻头彻尾的外人。要不然,即使这次煽动士子的背后,有顾家人的手笔,洪州顾氏在本朝的声望地位,可以说是顾韶一个人撑起来的。顾韶现在去了都有几年了,顾家人怎么可能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这是因为那些士子天然就对简虚白存着敌意的缘故。
所以只需稍作撩拨,那份潜藏的敌意,就会明明白白的显露出来。
“连你都坐不住找上门来了,估计陛下也忍得差不多了。”简虚白只是笑,“你看着吧,这事儿根本用不着我操心,陛下必有主张。”
顿了顿,“我之所以静观其变,其实就是等陛下的主张。”
他一这么说,袁雪沛就知道,简虚白必定私下与肃泰帝商议过此事,君臣约定好了交给肃泰帝处理了。
袁雪沛捏着眉心,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肃泰帝现在根本没能力铲除燕国公府,会出面辟谣,禁止士子再揪着简虚白不放,也不奇怪。
怕就怕,肃泰帝心里是赞成这些士子的说辞的,那么将来有了机会,这位皇帝估计会把今日的这些账全部算上!
不过这个道理,想必简虚白也知道。
所以他没必要多嘴,只须帮着简虚白留意,免得着了皇室暗手就是。
只是袁雪沛没想到的是,肃泰帝的主张会是这样别致——
他没有直接对士子们的举动发表意见,只是在开衙之后,召了今科的主考觐见,亲自拟了题目。
二月初九,这一年春闱开始,士子们披星入场,拆卷于案,看清题目之后,都是微怔。
继而,有些人会过意来之后,于初春清晨的料峭里,竟不由自主的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