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带路的数十西晋骑,在听到后方传来的哨声后,不禁觉得有些讶异,因为哨声表示粮队决定在此地驻扎结营。
但凡有些军事常识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种低处结营驻扎。低地两侧都是草甸,若那数百马贼借地势疾冲而下,被拉成一道长线的粮队,脆弱的防御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会被冲破,十分危险。
紧接着,马车处传来最新的命令,让粮车集结成阵,折下车厢板以作大盾,却没有让民夫去挖陷坑,也没有在两侧黑暗区域里设置绊马索,给人的感觉仿佛是马车里的人已经放弃了防御,徒劳等待着马贼们的进攻。
最后的暮色从天边袭来,映出垂死挣扎的血红,粮队结营的低洼地里已然是昏暗一片,模糊可见人们匆忙拆卸着车厢板,还有道道炊烟升起。
忽然间,那些刚刚升腾没有多高的炊烟骤然一紧,仿佛被寒冷的空气冻住,正在忙碌的人们抬头向左方草甸上望去,身体骤然僵硬,一片沉默。
数百骑马贼出现在百余丈外的草甸上,这是这些日子来马贼与粮队距离最近的一次,黑压压的马贼控缰漠然立于上方,在夕阳的映照下,仿佛是一层密密麻麻的山林,正在凶猛地燃烧,给人一种极为剧烈的威压感。
许尘将笠帽掀起几分,看着草甸上阵列森严的马贼群,眉头缓缓蹙起。他注意到今日的马贼变得更有纪律,更加沉默,没有一个马贼纵马挑衅唿哨恐吓。
他注意到马贼群最前方多了十余骑,之所以是“多”了十余骑,是因为他确认这些天里,这十余骑蒙着脸的马贼,从来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也就是说这十余骑马贼今天刚刚赶到,而马贼队伍令人警惕的变化,也正是因为这些马贼的到来。
“就算不是背后势力的代表,这十余骑也应该是主事之人。”许尘看着那些手执马鞭看着营地指指点点的马贼,看着他们脸上蒙着的布片,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想办法把这十余骑干掉,或许能够解围。”
端木容站在他的肩旁,漠然看着那处,说道:“你曾经说过,这些马贼的目标并不是粮草,杀人震慑起不了任何作用。”
“马贼就是马贼,被人养的马贼还是马贼,他们比谁都怕死,而且我相信,无论是王庭还是西晋王,在荒原上想养这么多马贼也必须分开养。”
许尘看了她一眼,说道:“也就是说这些马贼互不统属,他们只是听今天刚到的这十余骑马贼首领的话,把这些人干掉,马贼战意必褪。”
紧接着,他看着她很认真地补充说道:“还是那句话,你是整个队伍里最强的人,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你绝对不能出手,不然就是浪费。”
端木容眼帘微垂,疏疏的长睫毛搭在白皙的肌肤上,映着最后的暮光,很漂亮,微鼓的双颊很可爱,但不说话的沉默劲儿,很让人受不了。
许尘不再理她,把沉重的包裹从马的背上卸了下来,塞进身后的马车里,认真说道:“包裹里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帮我保管好。”
端木容抬起头来,看着他说道:“你的秘密?”
许尘说道:“不错。”
“你好像有很多秘密。”
“你也有不少。”许尘说道。
端木容眼睛微眯,问道“为什么一路来你都不担心马贼夜袭?”
许尘看着她微眯的眼睛,看着她眼角好看的小皱,不禁想起某种植物的叶片,好像是柳树?
“原因很朴素,因为夜里难以发现商队匿藏起来的财物,等到白天再来搜拣,又怕边军看到示警后来搜捕。而且夜袭会让他们的骑射本领打折扣,最犀利的手段打折扣,是马贼难以承受的事情,像他们这般跟了这么多天,亦属罕见。”
端木容眉梢微挑,说道:“既然罕见,那他们为什么不能罕见地发动夜袭?”
许尘发现自己确实很容易败给这个白衣少女,稍一沉默后说道:“这些都是马贼先辈们用鲜血死亡总结出来的道理,他们不会背离。”
“或许说他们想不到要背离,因为这已经是深入他们骨髓的本能意识。”许尘看着她说道:“就像你写符一样,你根本不需要想怎么写那道符,你手中执的墨笔会在你的思维之前提前做出选择,自行游走。”
端木容静静看着他,问道:“你也懂符?”
许尘温和一笑,回答道:“略懂。”
或许是大战即将来临的缘故,或许是暮色太美,夜色太近的缘故,此时在他眼中,端木容要变得顺眼很多,虽然她的目光依旧骄傲冷漠木讷,但他暗自想着,以她在世间的名声地位,理应如此。
同样,端木容也觉得这个年轻的朝阳国人变得顺眼了很多。
…………
这个夜晚,许尘和那些队伍后方的军方骑兵一起渡过。他命令那些西晋骑与自己的座骑一道睡觉,不准卸甲,自己也穿上了一件军方的轻甲。
“援军已经在路上,只要撑到中天,我们就赢了。”
火堆旁,他看着那些表情惘然甚至有些麻木的西晋骑兵认真说道。
西晋骑们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眼神里开始出现一种叫做希冀的东西。
许尘并不知道会不会有援兵,他只知道明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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