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乱如夏瀑的黑发散在端木容的棉裙上,一场艰险的大战过后,白色棉裙上早已染满了灰尘和吐出来的血,但不知为何,在幽暗的房间里依然透着股干净的味道。
许尘蹲在少女身畔,感受着她身上流露出来的干净气息,看着她的黑发与白裙,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的身上有些脏,不敢伸手去触碰她的身体。
这种怪异的情绪很快便被他抛去,他轻轻把少女符师扶正坐好,从怀里取出伤药细心喂她服下,然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助她散化药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端木容终于醒了过来,因为失血而愈发白皙的脸上,长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睁开流露出紧张甚至有些畏怯的神情。
先前她昏过去的时候,房间里的战斗还在继续,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胜了,甚至以为许尘和自己也已经落到了老僧的手中,像叶童那般成为对方的食物。
直到看到那名老僧已经化成灰,端木容才稍微放下心来,喘息着握紧许尘的手,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还是无法忘掉脑海中先前所经历的那幕幕画面。
许尘的手被她捉的很紧,甚至有些隐隐生痛,他没有表示什么反对,只是沉默把她搂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表示安慰。
忽然间,他眉头微蹙,把手从端木容的手里抽了出来。端木容抬头望向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又有些不安。
许尘把她扶到墙壁旁坐好,从地上拣回自己的军刀,沉默向对面走去。
不知何时,道痴也已经从昏迷中醒来,正靠着墙壁漠然看着这边。
那张纯而娇媚的美丽面容因为重伤失血的缘故,显得有些凄楚可怜,只不过许尘知道对方是怎样强大可怕的一个女人,哪里会被这些外在软化心肠。
看着拿着军刀一步步向自己逼来的许尘,叶童冷漠的眼眸里泛起自嘲和轻蔑的神情,无力垂在大腿畔的右手艰难屈起,中食二指并拢捏了个剑诀。
然而就在灵力甫出道术未发时,一口乌黑粘微稠的血水从她唇中喷出落在早已经染了无数血水的裙上,替那些狰狞的各种红色又添了一道色彩。
叶童看着裙上淌落的鲜血,神情极复杂地笑了笑,然后放弃了怒力,疲惫地靠到墙壁上,无论动作还是神情都是那般的虚弱。
三人之中她受的伤最重,先是识海直接被震碎,接连被老僧施了两次代魂魔功,最后又强行堕境换来惊艳一击,此时早已不复雪峰间的强大傲然风采。
但她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许尘,眼眸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乞怜,没有绝望没有悲伤,甚至连开始的轻蔑和自嘲都尽数化为虚有,只是平静。
许尘扶刀站在她身前,沉默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什么不可趁人之危的词汇,为了能够生存及生存的更好些,他可以做任何事情,所以他认为当敌人陷入危机时而不出手,肯定会遭受天谴。
这个靠着墙壁,虚弱的仿佛随时会死去的少女,而且是他的敌人。他怎能忘记在魔宗堂口之外的事情,如果这时候不杀死叶童,待她恢复境界实力之后,难道会不杀他?
很奇怪的是,许尘没有拿起军刀直接把她的胸脯捅一个对穿,而是沉默看着她看了很长时间,他看着她肩上手臂上那两处凄婉恐怖的大伤口,想着那里缺失的血肉都已经被老僧吞入腹中,然后这时变成那堆灰里的一部分。
细长军刀锋利的尖端刺入像蛛网般裂开的石板间。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杀了你。”
许尘看着她认真说道,出于一些很复杂的原因,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因为先前如果不是道痴拼命,他在领悟玄微剑意出神时已经死了,因为端木容在身后轻声说了句话,因为他现在根本不在乎什么天谴,因为他终于确认战斗最后阶段她已经昏迷,没有听到自己和莲生那段关于入魔的对话,还因为别的。
“既然曾经并肩战斗过,我想至少在魔宗堂口里面,我们是战友。我不像绝大多数人那般重视名誉,我没有在战场上杀死战友的习惯,所以如果你同意我们在这里是战友,那么有什么问题出去再说。”
叶童平静看着许尘的脸,这段并不长但感觉很漫长的时间里,她已经很清楚对方的心性和自己很相像,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绝对可以不择手段的男子,所以她已经准备迎接死亡,然而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做出这样一个选择。
她是聪慧的天才,所以她没有像一般愚蠢的反派女性角色那样说如果你这时候不杀我你将来一定会后悔,而是看着许尘认真说道:“先前我救了你一命,之后你救了我一命,所以你我便是持平,这时候你不杀我,那么将来我来杀你时,便把这次还你。”
许尘点点头,说道:“听上去很公平,成交。”
说完这句话,他放下细长军刀,走到叶童身前蹲下,伸手去撕她的裙带,想要查看一下她的伤势到底如何,只是动作显得有些粗鲁,毫不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