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个失心疯,狂笑不止,泪流不止。笑自己的愚昧,悲自己的生命。
她悬挂于城楼的时间并不长,只是她觉得像是过了足足一个世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丑时打更刚过,周边隐匿的部队已悄然发生了阵地的转变,而不知淹没在哪里的部队,开始朝城楼上的六兮射箭。
顿时,箭如雨下,全都飞也般的射到她的身侧,但都巧妙的避开了她。
她知道,这是寅肃下的令,他不会让她死,但却把她陷入这样凶险的位置,最后逼着也烈现身。
她不再笑,也不再哭,只是冷静的看着那箭如雨一般设在她的周边。万事万物在她的眼前,耳边,都是静止的。
她依然定定看着远处的寅肃,一直就那么看着,或许,这是她最后一眼再看他。他们之间经过这一晚,已不再可能。
虽然隔着这么远,当寅肃终于抬头看着城墙上的六兮,终于与她的眼神对上,看到她绝望的,死灰般的神情,蓦地,想起了六年前,在悬崖边上,他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跳崖,而她笑容惨烈,说到
“死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一语直接击中他的神经。寅肃如梦初醒般,朝一旁的弓箭手厉声到
“停”
“都停下。”
他是忽地如梦初醒,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拿她当诱饵?拿她的性命当筹码?他还有能力在接受一次她的死亡吗?
这么一想,浑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纵使他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纵使这些弓箭手都是他一手训练起来,绝对不会伤害到她,但,她此时的眼神,已说明了,他到底做了一件什么样的蠢事。
他怎能拿她当赌注?这是他钟爱一生的爱人,是比他江山更重要的爱人,是他失而复得的爱人啊。
弓箭手在他的喝止之中,倏地全部收回了手。他骑马正想去把悬挂的六兮放下来,可已经晚了。箭一停,只见一道身影,几乎凌空而降,穿过重重的人群,落至六兮的身侧,刀剑一出,绑着她的绳索断落,六兮落进他的怀中。
一身玄色的衣服,发丝盘的一丝不苟,身上淡淡地春堇香的味道。
这一刻,六兮的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她就知道玄也烈会来救她,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玄也烈会来救她。
“你怎么这么傻,这是一个陷阱,你明知是陷阱,可你依然往里跳。”
玄也烈只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我来带你离开。”
“也烈,你的心意我已收到。你不要管我,快快离开。”
如果带着她,也烈即使武艺再高强,也绝逃不过寅肃早布置好的天罗地网。
城墙上的弓箭手,城墙下一重又一重逼近的士兵,即将要把他们包围住。
“你快走。”
她命令他走,人也开始挣脱开他的怀抱,想把他推开。而玄也烈完全没有理会六兮的抗争,已带着她从城墙飞跃至城楼之上,站在了城楼的悬廊之上。
周边的弓箭手与最近的士兵,此时因皇上没有下令,他们一时都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那人身边是兮妃娘娘,他们没有胆子伤害。
城楼下的寅肃亦是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眼神如鹰一般锐利,盯着六兮看。
其他武将已蠢蠢欲动,这玄国少主就近在眼前,此时不拿更待何时。所以朝城楼上的玄也烈喊道
“你放了兮妃娘娘,我们饶你不死。”
“你乖乖投降吧,我们绝不为难你。”
武将在下面东一句,西一句的喊。
唯独寅肃从玄也烈出现开始,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被他圈在怀里的六兮。
城楼太高,不知她抬头对玄也烈说什么话,满眼都是关心。
寅肃握着拳头的手咯吱作响,果然是这样,他们之间果然有情,而且是生死相许的情。
手握拳头,几乎是像要捏断自己的手指那般剧烈。
单单是猜测或者想象六兮与玄也烈有过一段情,他就嫉妒的失了理智做出今晚的事。而此时,不仅证明他们有情,还眼睁睁看着他们相拥的画面。寅肃不仅恨,甚至是嫉妒的快要发狂。他的阿兮,只能是他一个人的,谁也不行。
见皇上迟迟没有下命令,其他几位武将便有些急了,这一路的艰苦,眼见着就要胜利了,不能功亏一篑啊。
所以其中一个武将喊道
“还愣着做什么?放箭,拿人。”
所有人如梦初醒,都拿着准备要朝城楼悬廊上的玄也烈与六兮娘娘射过去,却见六兮娘娘忽然挺身,护在了玄也烈的身前,大有一种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底下的人一时都不敢大意,皇上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大意,擅自行动。
上万的人聚集的地方,却安静的出奇。
城楼上的两人衣袂飘飘,白色与玄色在夜色里相融成一幅水墨色的画卷。玄也烈伸手揽住六兮的腰,纵身从城墙的悬廊上飞跃了出去,只见他轻功了得,在屋宇上方行走,如履平地。
皇上一直没有下令,所有人只得眼睁睁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