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没有亲人,这一堆蚕豆是他挣来的,可只有他一人珍之重之,因为他谁都留不下。
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升子还不及站直,萝涩已走到了他跟前——她捡起他手心里的蚕豆,利落的塞进他的嘴里。
升子一脸懵逼地看着萝涩,舔了舔蚕豆,舍不得嚼了,只含在舌下,一瞬不动的看着她。
萝涩眼角红红的,心中大叹一声:欠债可还,情意难舍,兴许留下真的是一条对的路呢?她真的别无它法,这样决绝离开升子,她竟下不了狠心。与其说升子依赖她,不如说,是她更依赖现在这份安定的日子。
扭过脸,抬起手指,萝涩迅速揩掉了眼角边即将掉落的眼泪,她心中埋怨道:真是的,怀了孕整个人多愁善感起来,动不动鼻酸难忍,瞧起来心肠柔软的不行。
“这些蚕豆藏了多久了,我看都霉出来了,不如丢了算了,前尘往事一并作罢,你方才说了那么多,日后果真做到了,我自会奖励与你的”
升子闻言依旧一脸懵逼,甚至于眼眸里还带着浓重的悲伤,他不知她已答应留下,只当她临别之语,揉碎了心肠。
萝涩啧了一声,继续道:
“我还在菜地种了辣子呢,到时候我炒香酥蚕豆给你,又辣又酥,比这硬邦邦的蚕豆好吃百倍!”
升子沮丧摇了摇头,说什么都不听。
“你不要?”
“不用收买我,你走了,我什么都不要”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萝涩在心里大大翻了一个白眼,果然,方才一切都是错觉,对于傻大个还是说大白话吧,这番委婉他是听不明白的。
“笨蛋!傻子!”
她骂了两声,从他手心抢过蚕豆来,一并地上捡起的豆子,重新放进铁皮匣子里,径自藏到了床头去,不情不愿道:
“换了换了,六十六个给我,我不走了!”
“真哒?”
升子顿时眼放精光,一扫萎靡暗沉的神色,乐不可支得挠头傻笑,特大方的挥手示意:
“换!换!我换……都给你!”
在屋子里溜达一圈儿,他还是难以抑制心头的喜悦,再三与萝涩确定后,他猛地推得房门,提步就往外头蹿去——
“喂!大半夜,你去哪里啊?”
萝涩步子小,根本追不上他,等她扶着门板快步走到院子里时,升子早就跑没影了!
漆黑的乡道上时不时传来他兴奋的呼叫声,远远听去,像是狼嗷呜的声响,一时间村子里人声渐起,隔壁邻居本已熄灯睡觉,现下也重新点起油灯,男人提着棍子,披着外衣出来瞧情况。
得知是升子这个二傻,他脸色难看如锅底,骂咧咧两句,又不能真同一个傻子计较,向萝涩投来一个责怪的眼神后,转身回屋。
……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升子才满身是泥的回到了家。
萝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罚他明日劈柴挑水,倒扣了十粒蚕豆日后慢慢还,别的也不忍饿他饭口,小惩大诫就后催他洗澡睡觉。
*
转眼便至除夕小年夜。
年货是几日前早早办置来的,虽靡费了点银子,因童州贫苦得多,想安稳过个好年,没一两银子还真下不来。
既然打算留下,萝涩也暂时不必省攒下的那笔银子,她大方买了猪肉年菜,扛了一袋飞罗粉回家,另有各色杂拌蜜饯、柿饼年糕,足足拉了一牛车囤下。
二奎家有李大虎的马车,平日闲暇时,他倒是成了车把式,来往苦水镇各地,跑路趟挣银钱,碰上邻乡有新鲜的菜蔬,也会替萝涩带一些回来。
总而言之,萝涩家这个年不愁过,且能过得十分滋润。
不到亥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只听门外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家家户户这个时候,都准备列案焚香,迎神下界。
在院中,萝涩把堂中的跛脚长条案搬乐出来,其上摆着了烛台、香筒、香炉等物什,等烧过了锡箔阡张,才算真正请了神祭了祖。
富贵人家讲究全供,什么猪头、公鸡、鲤鱼这些,但农门寒户,不过摆桌素供,贡上几盘干果子、年糕、素菜表个心意便够了。
贴上天地纸马,萝涩收了供桌,开始去灶棚煮饭。
升子抱着一摞炮仗,在院子里点线香,除了门柱上的挂鞭,还有麻雷子、双响、二踢脚之类的。
炸得狠了,炮仗红衣飞溅到萝涩的灶台边儿,她冷冽一记眼风丢去——升子默默低下头,装作没看到,只是脚步挪动,离得远一些罢了。
因只有俩个人食年饭,萝涩只烧了一盘红烧鲤鱼,一碗白崧打底、炒米粉伴面酱、精肥参半的粉蒸肉。早些日子腌下的腊肠也切了半根,在箅子上蒸了会儿,取出便可食。
做完了年菜,剩下不过饺子,面粉是昨日醒下的,她揉着面团摘下剂子来,擀面皮,剁肉馅。
砧板上传出噔噔噔的刀砧之声,远近相闻,门户不闭,鸡犬相安。男人高声沽酒,女人哄骂顽儿,皆是热闹。
萝涩下了一锅饺子,虽然个数不多,但胜在花样多,有净肉馅的、猪肉白菜馅,香油、豆腐干、菠菜馅儿更是不用说了。萝涩特地在一个饺子里包进一枚铜板,总归不是她吃着,就是升子吃着,虽没啥意思,但总归是个吉祥的好寓头。
趁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萝涩喊来升子洗手吃饭。
一顿饭两人吃得肚圆犯困,升子从嘴里吐出铜板,乐得找不到北,萝涩取出红绳替他串了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还来不及收碗,外头想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
萝涩开了门,见满囤媳妇捧着一盆干饺,拉着丈夫满囤和二奎,笑盈盈站在门外,她道:
“怕你们俩人不热闹,咱们一家过来凑个人头,闲话家常,便是守岁也得捧着落花生,一并唠嗑才叫时间打发的容易些哩”
“快里面坐,外头天冷,我这就生火盆子!”萝涩笑着,侧身请人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