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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久不见动静,半晌之后,李钦载从侧门探出脑袋,小心地道:“爷爷,您若执意要揍孙儿,我可回甘井庄了啊,大把年纪就不能心平气和一点吗?吴管家都说您最近尿黄上火……”
“放屁!”李勣勃然大怒,但李钦载的威胁他也无法忽视,今日叫他回来是聊事的,揍孙子的事只能暂缓。
将强弓挂在院子一侧的兵器架上,李勣朝李钦载怒喝道:“滚进来!”
…………
后院书房,祖孙俩对面而坐。
李勣一脸隐怒,李钦载却满不在乎地四下张望。
“孽障,不声不响得罪了几个世家门阀,麻烦都找上门了,你倒是轻松得很,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妻儿老小的性命也不在乎么?”
李钦载嘻嘻一笑:“当然在乎,这不孙儿前日便向咱府里调拨了几百部曲吗,为的就是保护妻儿。”
李勣叹了口气:“你如今是出息了,但闯的祸也越来越大了,再过几年,你闯的祸估摸老夫都帮你扛不住了。”
李钦载眨眼:“这次闯的祸,爷爷能帮孙儿兜住?”
李勣怒道:“老夫拿什么跟几大世家斗?靠我昔年的军功,还是靠我这把老骨头?”
“你今日进城,长安城里的动静想必你也看到了,你啊,应了天子这桩差事,把自己搞得里外不是人,就连寒门子弟也不容你,你说,你究竟为了什么?”
李钦载沉默半晌,低声道:“我只想为后世千年的寒门子弟们,铺垫一条宽敞又公平的路,世家不能永远是世家,寒门也不能永远是寒门,一代换一代,各领风骚才是一个国家永远的活力。”
“一个有活力的国家,才有希望,子民才有奔头,路都让世家门阀占了,寒门子弟难道世世代代只能是寒门,永远跨不过去这道龙门吗?”
李勣也沉默了,他明白李钦载的意思。
李勣也是从瓦岗寨起家的,当年的匪流,今日的三朝功勋,他以命相博,才换得今日的显赫。
可惜的是,有的事情,纵是性命相搏,也不一定有结果。
世家门阀是一座高山,连李治和武后都无法征服,自己的孙儿能行吗?
“爷爷,孙儿做错了吗?如果您觉得孙儿错了,那么孙儿请教,我错在哪里?”
“朝堂已见暮气,科举积弊甚深,这些事情前人不敢做,后人不敢做,总要有人做,总要有个愚公站出来,一锹一铲把山挪走。”
“江山是先帝和爷爷你们打下来的,付出了多少性命,牺牲了多少健儿,才博了个改天换日,孙儿只想为这座你们辛苦打下的江山妆点一番,让人间更公平,让你们当年的牺牲更值得。”
李勣微微动容,良久,捋须长叹道:“你啊,一肚子道理,老夫都辩不过你,而且不知为何,老夫总觉得你说的话似乎确实有道理,然后傻乎乎地站出来帮你扛事……”
越想越不甘,李勣索性伸脚狠狠踹了他一下。
李钦载愕然:“爷爷,为何踹我?”
李勣捋须冷冷道:“再听你说几句,老夫多半要被你说服了,趁着未被说服以前先动手过个瘾,不然等你说完,老夫实在不好意思动手了。”
李钦载呆怔半晌,心悦诚服地道:“爷爷果然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不愧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