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番客套之后,才终于进入正题。
“将军以天下生民为怀,不惜士卒挨饿,也要拿出仅有的军粮养活淮南饥民,在下实在钦佩,与袁术之流两相比较,更是高下立判!”在正式开篇之前,张昭先着实把孙策夸奖了一通,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孙策自然得谦虚一番:“先生过誉了,某愧不甘当。”
“将军当得。”张昭微微一笑,又道,“不过,请恕在下直言,将军这样带着降卒以及老幼妇孺终非良策,从合肥到历阳三百里,以老幼妇孺之行进速度,至少需走一个多月,从历阳渡江至少又要一月,如若船只不敷,只怕费时更久。”
孙策听得脸色发白,此时他才意识到,问题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张昭却还没说完呢,又接着说:“时下已进入五月初,五六月间正是飓风多发季节,一旦遇到飓风,尤为耽误时日,况且渡江之后还需安置,三十余万军民的安置,却非小事,既便诸事顺利,也需数月之久,若诸事不顺,数年亦未必能安顿好。”
孙策的脸色越发难堪,但他知道张昭所言不虚。
移民安置难免牵扯到土地之争,丹阳、吴郡土地肥沃,却鲜有无主之地。
豫章、会稽倒有大量无主之地,却地处僻远,安置艰难,别的姑且不论,光是给移民的种子、农具及耕牛,就很不好安排,而且偏远之地大多贫瘠,五年之内府库非但不会有粮赋进项,只怕还得拿出粮食接济移民,否则移民就会大量饿死。
孙策让张昭说的都有些灰心了,要不还是扔掉老幼妇孺,只带壮丁回去?
不过这事孙策也就是想想,先不说他若真为么做就会民心丧尽,孙策真要决定扔下老幼妇孺,那些袁军壮丁只怕一夜之间就会跑个精光,因为那二十多万老幼妇孺大多都是这十万袁军壮丁的妻儿老小。
稍稍歇了一口气,张昭又接着说:“在下请问将军,在这短则半年,长则数年的安置期限之内,将军如何养活这些老幼妇孺?江东府库存粮虽然多,只怕也经不起如此经年累月的消耗吧?”
听到张昭这么说,孙策却反而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张昭之所以这么说,就必定已经胸有成竹,有了应对之策了。
当下孙策在病榻上拱手作揖道:“请先生不吝指教。”
张昭回过礼,又说道:“将军,凡事有利必然有弊,反之,有弊则必然有利,若处置不当,十万壮丁及二十余万老幼妇孺便会成为极大累赘,但是,如若处置得当的话,非但不会成为江东的累赘,反可以给将军带来极大的好处。”
孙策跟周瑜对视一眼,诚恳的道:“还请先生分说。”
张昭又说道:“窃以为,将口粮按军旅之法分给袁军战俘及老幼妇孺,甚为不妥,而应该换成以工代食。”
周瑜、吕范闻言顿时眼前一亮。
所谓以工代食,就是从现在开始,无论是袁军战俘,还是随军的老幼妇孺,都不再分给他们口粮,他们如果不想饿肚子,就必须出工!如此,孙策转眼可得十万劳工,既便是二十多万老幼妇孺,也是庞大的劳力。
孙策却有些不得要领,问道:“以工代食,让他们干点什么活呢?”
张昭显然是早有准备,当下从大袖里取出一封帛书地图,又在周瑜帮助下,在孙策的病榻前摊开,孙策示意贾华过来把他搀扶起来,再探过头一看,只见这副帛书地图却是淮南郡及庐江郡地舆。
张昭在合肥下方的巢湖周围画了一个圈,说道:“将军请看,巢湖沿岸土地肥沃,灌溉便利,自楚国时便是鱼米之乡,然而自袁术牧扬州,种种倒行逆施,不一而足,以至于民生凋弊,时至今日,巢湖沿岸之居民逃散殆尽,土地更已经抛荒多年。”
“妙啊!”孙策一拍榻沿,大叫道,“若以十万壮丁外加二十余万老幼妇孺为劳工,复耕巢湖沿岸之荒芜土地,则万顷良田唾手可得!”
张昭微笑着说道:“除了复耕荒田,还可围湖造田,两者相加何止万顷?且所得田亩尽是高产水田,来年产出纵以保守估计,也可亩产二石!止此一项将军便可得万顷良田,外加每年至少两百万石粮,此后用兵江北,再无军粮短缺之虑。”
孙策被张昭勾勒得的远景刺激得兴奋不已,直恨不得现在就动手。
吕范却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问张昭说:“荒田复耕,新田造好之后,并不会自己长出稻谷,敢问先生,耕作所需之种子、耕牛及农具从何而来?还有,时下已经五月,新田造好之后,至少也得八九月间,播种秋粮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如此,从现在到明年春粮打下来之前,十万壮丁外加二十余万老幼妇孺的口粮又如何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