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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渐渐变得柔和,维桑轻声道:“年底,你姑父还是会送你回锦州——那里终究是我们韩家的故土。”
韩东澜眼神一黯,低声恳求道:“姑姑……”
“姑姑知道你舍不得。”
她终于还是将他拉起来,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声线模糊而轻柔,“姑姑十六岁那年,要嫁去京城的时候,心中又何尝舍得下你呢?”
韩东澜身子微微一震,望向维桑。
后来发生的事,虽然她从未对自己提起过,可韩东澜多少是知道的。
有些是听崔国夫人说的,也有一些,是景大人说的。
虽然都是一段段截取的片段,并不能拼凑还原出完整的过往,他这样听着,已觉得惊心动魄。
“可你要知道,像咱们这样的出身,像姑姑,像你姑父,像你,甚至将来阿恒,谁都要这样过来。”
她将侄子搂在身边,微微笑道,“别看你姑父如今整日威风凛凛的样子,可他刚刚入伍,去长风城那会儿,却也是被人欺负,整日想家呢。”
“呃?”
韩东澜实在难以想象姑父会有那样的时候。
“阿庄,姑姑这半辈子,该为洮地做的,自认为都做了。
也算是对得起嘉卉郡主这个身份。”
她伸手将一丝被风吹落的鬓发夹在耳后,怅然道,“我只是想,往后的日子,你能不能让……姑姑觉得骄傲呢?”
韩东澜只觉得热血上涌,重又跪在姑姑面前,大声道:“姑姑,我不会叫你失望的。”
她并未让他起来,眼神中却掠过一丝悯然。
“你要离开这里,离开我和你姑父,你也做好了准备么?”
“……是。”
“若是将来朝廷对洮地课重税,你要抗旨,可是下旨那人却是阿恒——你也做好准备了么?”
“……姑姑。”
韩东澜惶然抬起头。
“阿庄,我并不是说会真的有那一日。”
维桑柔声道,“可是居高位者,总会免不了的遇到这样的冲突。
若是必得割舍些什么,你心中准备好了吗?”
“姑姑,那你呢?你是怎么做的?”
韩东澜不答反问,仰头望着她。
他的姑姑只是怔了怔,轻声道:“我做了许多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
少年俊秀的脸上,带了几分错综复杂之意。
“可那些事,你姑父原谅我了。”
她微微笑着,眯起眼睛的时候还是像灵动的少女,带着几分狡黠。
“那姑姑你后悔过么?”
“我常在想,若是这一生重新来过,我会不会还是那样做——”
韩维桑渐渐收敛起了笑,“想来想去,只觉得还是会那样去做的。
尽管我知道,那会伤害到许多无辜的人。
我也自责,可是,从不曾后悔。”
午后的琉璃亭寂静无声,只有春风拂过圆荷,带起轻轻涟漪波澜。
少年郎眼神渐渐变得明锐坚定,“姑姑,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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