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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酷暑,热浪熏人,通往京城的乡间小道上,一辆马车正徐徐而行。
车上刻着“卫国公府”
的徽记,翠盖朱漆,庄严气派,车前车后却有四名宫中禁卫围守,形似看押。
车内,铺着竹席的坐榻上,宋嘉宁头抵左侧车角,眯着眼睛睡得香甜,白豆腐似的丰盈脸颊随着马车轻轻晃悠,荡出妩媚动人的涟漪。
李嬷嬷在一旁瞧着,鬼使神差记起前儿个她去上房问话,挑开门帘,惊见世子不知何时到的,正将主子抱在怀里。
那短促一瞥,主子红彤彤胖乎乎的小脸就像现在这样,不,晃得比现在还厉害,伴随着呜呜的哭声。
都过去两日了,每每记起那一幕,李嬷嬷都脸红心跳的。
火气涌动,窗外忽地传来一声鸟叫,李嬷嬷瞄了眼,看到一只扑棱翅膀飞走的黑翅喜鹊。
喜鹊临门是好事,李嬷嬷怔愣片刻,眉头却越皱越深。
宋嘉宁貌美,满京城都知世子有个娇滴滴的小妾,盛宠七年不断。
如今端慧公主与世子大婚在即,端慧公主偏偏趁世子外出离京之际宣宋嘉宁进宫,摆明是场鸿门宴。
可惜她伺候了七年的这位主子,一点心机都没有,整日只想着吃喝玩乐招猫逗狗,瞧瞧,都大难临头了,这人竟然还睡得着!
“姑娘,醒醒,马上要进城了。”
李嬷嬷一边拿帕子帮宋嘉宁擦掉嘴角的口水,一边轻声唤道。
宋嘉宁醒了,小手掩住红嘟嘟的唇打哈欠。
刚睡醒的美人儿,眼里水润润的,清澈澄净。
“姑娘,一会儿进了宫,若公主问话,您能答的就答,不知道该怎么说或是为难说的,您也不用勉强,装傻糊弄过去就是,总之千万别触怒公主。”
马车进了城门,离皇宫越来越近,李嬷嬷再一次嘱咐道。
宋嘉宁乖巧点头。
李嬷嬷总说她傻,可她经历过那么多事,怎么可能真的傻?不过是破罐子破摔、混吃等死罢了。
母亲是京城富商之女,父亲是玉树临风的举人,宋嘉宁幼年过的也是吃喝不愁、小家碧玉的娇贵日子。
直到父母先后去世,长了一张祸水脸又失去倚仗的她,才由叔父做主,送给新任知县梁绍为妾。
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宋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虽家道中落,叔父婶母怎能因不喜她长得偏媚,就这么随随便便打发了她?宋嘉宁红着眼圈被抬进了县衙,见到风流倜傥温润如玉的梁绍,她的哀怨不知不觉散了三分。
梁绍是进士出身,留妻子在家照顾老母,他只身前来赴任。
他待宋嘉宁极好,两人琴瑟和谐风花雪月,过得如胶似漆。
甜蜜了一年,郭骁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郭骁乃京城卫国公府的世子,奉命去湖州办事。
梁绍与国公府沾亲带故,得知郭骁要路过府城,便亲自去府城相见,郭骁给他面子,应邀来县衙做客。
梁绍叫宋嘉宁出来拜见,宋嘉宁心里欢喜,觉得这是相公看重她,却没想郭骁会觊觎她美貌,更没料到,当晚表兄弟俩彻夜畅饮,翌日早上,她喝了一口梁绍倒的茶,再次睁开眼睛,人居然在郭骁的马车中!
原来,梁绍用她,换了郭骁一句“日后必将提携”
。
原来,梁绍与她之间的一年恩爱,什么都不是。
宋嘉宁伤透了心,郭骁见她抗拒,没有强迫她,回京后将她安排在庄子上,给她讲识时务的道理,陪她游山玩水,一直等到她能被丫鬟们逗乐了,郭骁才要了她。
那一晚,宋嘉宁尝到了习武之人与文弱书生的差别,也为梁绍流了最后一滴泪。
对宋嘉宁来说,忘记梁绍,并不怎么困难。
论家世才干,郭骁是国公府世子,是皇上大加赞许的将才,甩了梁绍不知几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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