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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九年,冬至。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宫中的荷塘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宋氏,皇后娘娘看你这五年也算乖觉懂事,有忏悔之心,决定赦免你的罪行,饶你出宫。”
“你夫君和孩儿眼下在宫门外等你,洗完这些衣裳你便跟他们回去吧,离宫之后,你也要记着日夜为皇后娘娘和小公主祈福,记着五年前你犯下的罪过!”
宋如心正跪在水井边洗衣,已是数九寒冬的天,她却只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露在外面的手腕肿得发亮。
听到嬷嬷的话,她先是怔了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说季和光父子来接她离宫了。
初入宫时,她日夜都盼着这一天,想着夫婿和儿子不会忍心她真在皇后身边为奴,受那生不如死的蹉跎和折磨。
但大约捱惯了这些苦,宋如心又觉得他们来与不来,实际上也没两样。
她跪在地上将那些衣裳洗完晾干,拖着僵冷麻木的脚走出去,正看见父子二人等在马车旁,神色有些不耐。
“我和爹特意来接你,你还拖拖拉拉半天不出来,是故意想让我们在这雪地里杵着受冻吗?”
儿子季诚源不悦看她一眼,小手缩在厚厚的狐裘中,娇嫩的小脸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穿成什么鬼样子,也不知道换身衣裳再出来,马车都要被你弄得又脏又臭!”
“真是一点都比不上晴姨的爽利大度,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娘亲!”
宋如心平静看着他,垂下眸子,思绪恍惚。
要是从前听见十月怀胎的亲骨肉这样嫌恶自己,宋如心心里定然针扎一般疼,眼下心中却莫名没什么波澜。
五年不见,季诚源长高了许多,当初是个三岁大的小豆丁,而今已然有了少年模样,曾经肉乎乎的脸也初见轮廓,整个人都大变样了。
没变的是他在她面前这副鄙夷不耐的嘴脸,还有觉得她哪里都比不上她那位真千金姐姐宋雨晴。
见她不说话,季诚源脸色不太好看:“喂,你哑巴了还是聋了!
怵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赶紧上车!”
态度蛮横,一点看不出之前被他教养出的礼貌懂事。
一旁,她夫君季和光瞧见儿子这般态度,也只是皱了皱眉:“在你母亲面前放尊重些,莫要像平时似地没大没小。”
轻飘飘敲打了那么一句,他转头看向宋如心,语气听不出半点愧疚:“你也别和孩子计较,这些年你不在府中,我和晴儿有些太纵着他,今后你耐心教一教就好了,赶紧上车吧。”
他也知道,季诚源这是被养歪了?
宋如心牵了牵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垂眸轻声道:“侯爷将世子教养得极好,奴婢不好插手。”
季和光愣了愣:“你唤我什么?你怎么能……”
他与宋如心青梅竹马,自幼就定了婚约,从小她便唤他和光哥哥,成亲之后也是唤她夫君,怎么会忽然生疏至此,叫他侯爷呢?
宋如心淡漠与他对视:“奴婢唤您永宁侯,有何不妥么?”
季和光死死握紧了拳头,面色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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