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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打起最后一点力气,抽了一枝花瓶里颜色最红的康乃馨,即使现在最心烦意乱最意气消沉,他还是知道,康乃馨是送给母亲的花。
但出门,又忽然想到,朱丽以前除非是搭搭颜色才买一枝两枝康乃馨,她一向对没有灵气的康乃馨多有腹诽,怎么现在花瓶里插康乃馨了?明成稍微脑筋一转,便明白,还不是因为万恶的金钱。
夏天的康乃馨又大又便宜,而且开的时间长。
虽然又要搭又热又危险的中巴车,但明成默默承受。
他必须去看看妈妈。
进墓园的这段路径,明成闭着眼睛都能走。
今天不是什么日子,墓区几乎无人,明成走过去,时时惊起几只斑斓飞鸟。
明成有一腔子的话,但是真看到母亲的墓碑,却反而什么话都没了。
将那朵花斜斜放在碑前,鞠躬再鞠躬,然后便是沉默。
坐在那块未来将给爸用的石碑前,看着碑上的空白,明成淡淡地想到,爸现在都巴不得不看到一丝一毫与妈有关的旧物,以后还怎么躺到一口墓穴。
但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明成便不再想它。
明成又燃起一支烟,但这回是吸得少,发呆的时间多,发呆的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甚至不敢在妈妈墓前想投资款被席卷的事,怕妈妈感知到,在地下为他伤心。
烟头烧到手指,才恍然惊醒,走开去将烟头扔进垃圾桶。
回来,再对墓碑鞠躬。
“妈妈,我们都挺好,过得很不错,您别挂念。”
明成这一躬拖了好久,两手支在腿上,支得手指发白。
好容易,才抬起头来,长喘一口气,“妈,我很想你。”
说完,明成便抿住了唇,不再开口,怕开口,会发出一声长叹,甚至管不住嘴说出什么,扰了妈妈清静。
但胸中的一口浊气却翻来滚去,迫着他不得不张口。
他只有转身走了,走出老远,才张开嘴,吊起脖子,唱京戏似的长呼岀一声“啊……”
,空旷的墓地只有回声应和,远远近近的鸟儿都惊得四散飞了开去。
正午的阳光落在孤独行走的明成脸上,这张脸,已经没了过去的婴儿肥。
朱丽并没有让投资款被卷走的消息震昏,但她很需要明成出来表态。
可是,任凭她怎么问,她即使一退再退,只问昨天事情的处理,问别人是怎么对付,而明成就是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面不出来,也不回答。
朱丽这才明白,明成昨晚为什么喝醉了回家,今天又为什么赖着不起床。
他不敢面对她。
人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可明成没有担待。
明成的躲避,明成的沉默,犹如两桶汽油浇上朱丽刚刚萌发的怒火,朱丽燃烧了。
但朱丽从附近的超市晃荡了一圈出来,在超市门口的一间运动服装店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竟然不像如常的因遇见繁难大事而流泪,可是,眼睛是反常的凉,脸是反常的冷。
朱丽在心中大吼一声:我不要做淑女了!
她很想冲进洗手间将明成抓出来,看三棍子能不能打岀一个闷屁。
虽然已经在超市里面疾走一圈,可现在抡棍子揍明成的愿望还在冒泡,朱丽心想,我为什么要出走?明明犯错的是明成。
朱丽愤愤回家。
可回到家里,明成却已经不在客卫,已经出门,钟点工正在满嘴嘀咕地打扫被明成搞臭的主卫。
朱丽心虚,站门口向钟点工阿姨说了些好话。
忽然想起该是付工资给钟点工的日子,她忙取出工资先交给钟点工塞住钟点工的嘴,可发现这样一来,自己包里的现金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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