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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
听见申九说两千两银子就替他把整个山寨推平,书生一激动,脸上的伤顿时提升了自己的存在感,即使是这样疼着,他也得说服申九打消这个念头。
“这个、这个,人间自有公理在。”
他的眼睛小心地窥探着女人的神情,对于这个救过他一次又一次的人,他的内心深处是十分信任的,虽然……她好像并不相信自己坚信的那些道理。
不过道理嘛,天生就该求同存异、殊途同归。
“他们一次不听,我就说两次,两次不听……”
书生揉了揉自己的肩胛位置的伤,笨手笨脚,又是一阵呲牙咧嘴,“我就说一个月,总能让他们弃恶从善的。”
他的语气和平常一样的温润柔软,弃恶从善四个字却自带铿锵之感。
听他这么说,申九有点惊诧地转过头,她的双眼从来不是那种冰冷的,即使她杀了很多很多的人,也并不是温暖的,如果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大概只能说是“澄澈”
……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潜藏着对这个世界的太多疑惑,所以才能让她做出别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事情。
比如杀掉自己的主人,比如杀掉那些想让“申九”
出手杀掉自己仇敌的人,比如默许这个黏黏糊糊的书生一直当她的小尾巴。
此时能让她惊诧,已经好像是给一个偶人添了一丝人气,恰如人间烟火砰然起,萦绕在了佛塔顶,染了一下那个那金丝琉璃做成的饕餮兽。
在让这个书生解答她的问题之前,她先看见的是这个书生如今的凄惨样子。
这样的柔弱,还如此的义正言辞,于申九而言,就像一只孱弱的猫崽对着群恶犬喋喋不休。
这种孱弱和稚嫩让申九收敛了眼神,她忍不住冷笑:“他们是会先被你说服,还是先打死你?”
杀手说死字,和别人说总是不一样的,森森冷意勃然而出,裹挟着兵戈之气压向了可怜兮兮的闻人令。
年轻书生并没有把申九的杀意放在心上,眼球微微一转,他的表情有些稚气,有些傻气,有些淘气,也有些……正气。
“若我一人身死能让一众人信了世间的公道正义,死又何妨?”
“公道正义?”
申九的双眼微眯,这四个字里面的每一个都让她轻蔑又觉可笑。
“你说的大道公理也好,公道正义也好,到底是什么?”
她原本是双手抱剑站着,说话间已经依靠在了旁边的粗壮竹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像是一柄杀人剑被收入了剑鞘。
身后是竹子,她自己,亦是一株墨染的竹子。
那剑鞘仿佛是她的姿态,实则是她看向闻人令的眼神。
并不是柔和了下来,只是一种奇妙的松弛感,好像在这个书生的面前,她已经学会了放松。
“就是天下人都该信的道,如孔子的‘仁义礼智信’,如孟子的‘仁与义’,如墨子的‘兼爱非攻’,天下人当以仁善之心对天下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闻人令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他衣着脏破,满脸的淤青,动作还有点迟缓,这些都被他的神态和气势所掩盖。
他不是装腔作势的人,一颗坦坦荡荡的赤子之心是他跌跌撞撞面对一切未知的底气。
愿道不拾遗,愿夜不闭户,愿兵戈不起,愿万世太平,这是他的心胸,是他的求索。
申九很认真地听着,眉头轻蹙,渐渐的,她没再看向他,只是抬头看向了竹林之上,那些从枝叶缝隙间透过来的微光映在她的眼里。
好像永远都照不进她的心里。
“如果这世上……”
她慢慢地开口,轻轻地五个字,已经夺走了闻人令全部的激昂和气势。
“真的有人人该守的善道,那怎么会有我呢?”
女人的目光终于转回了闻人令的脸上,书生竟然从杀手的眼中看到了一点点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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