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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比往年气候热些,到中秋还秋老虎当道,于是园子里便还有好些芙蓉没败,就被园里的婆丁们端了来摆在宴厅里,齐齐的三四十盆芙蓉花往慈济堂里一摆,慈济堂再光彩夺目不能。
静庭中午在绍二爷那处敞开肚子吃了个饱,眼下又是在老太太屋里没个自在,对着满桌的珍馐便也兴趣缺缺。
几个大人和媳妇围着老太爷老太太一桌,几个小孩又是一圆桌,剩下有身份脸面的丫头婆子再是几桌。
绍沣因一会要去学林做东道,绍四也因为要掌持灯宴事宜二人便早早离席,绍四走时又暗暗给静庭使了使眼色,静庭不多会也就自觉从圆凳上摸索了下来悄悄退出慈济堂,绍二哥不甘人后就追了上去,一桌子不一会儿功夫就只剩下了绍三。
三姐见他们都去了自然也是跟着去,等大人那一桌有了想头让几个孩子作几句中秋诗时,才发现那一桌子人竟全散光了。
大太太袁氏停下筷子,斟了杯酒与大老爷,笑着道:“几个孩子闹着顽,请了几家亲戚哥儿姐儿,眼下要去学林闹诗酒会去,今儿尽兴便由着他们胡闹去。”
老太太闷哼一声,不善道:“又是老三房里哪个猴儿的主意?沣哥儿过几日便去秋场,眼下这样玩儿,分了心可怎么是好。”
又拿眼睛摆了眼袁氏,责问道:“你怎么也跟着他们小孩胡闹?”
袁氏既想今晚这灯宴是自家哥儿做东道,拿的是自家的真金白银,便不能由让二房舔了脸面也跟着沾光,这才揽了下来,不想反倒被老太太训了通不知好歹。
袁氏尴尬地笑了笑,默默收了酒壶,仍旧维持笑容道:“近日沣哥儿读书倒也尽心,圣人不是有一句叫过犹不及的么,我也是仔细他熬坏了身子,这才想着放他去松快松快,念书固然大事,但没个好底子本钱岂不得不偿失?媳妇自认妇人之见,老太太训得极是。”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袁氏是她本家的侄女自然也不好当着众人拂了她的面子,又扭头对身后的大丫头道:“既旁的哥儿姐儿也来便不能怠慢了去,秋蘅你下去让下头给他们送些大个儿的肥螃蟹去,今年的螃蟹倒也还可吃个一二,别的酒果就也不必送,他们几个都还是小孩儿,贪了杯夜里再吹上几道凉风,回头就该脑热头疼。”
秋蘅应下回头就吩咐底下抬了两篓的肥螃蟹去了学林。
秋蘅领着婆子小厮自学林东门进,一路只觉灯繁眼乱。
五尺来宽的佛面竹林夹道,各色纱灯悬垂竹枝,每灯尾又有琥珀铜铃,风吹起时耳畔铃音袅袅,再有玻璃彩绘灯自带转轴,被风带起时自转流光,红黄粉紫一时变换不停,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比外头的灯市可好许多,第一个不必与路人挤道争路不用说,就是这些灯笼也是外面没有的。”
秋蘅一面走着,一面频频回头对后面的婆子赏玩道。
婆子亦仰头看迷了眼,应和道:“哥儿姐儿他们倒费了心思。”
等秋蘅她们绕出佛面竹林夹道,迎面先看见不远处的七盏青玉五枝灯,七尺五寸高,蟠螭状,以口衔灯,一灯燃起,周如灿斥星子,明亮如晃,绍沣他们则在灯畔执酒作诗,笑语连连。
“瑜姐姐且别理二哥哥他个木鱼脑袋,我们女眷也该避讳避讳,不跟他们作诗玩。”
绍四作了几句诗就思竭,正好轮到绍二哥出句,便嚷着要把亭瑜拉走。
他们几个堂表兄妹本就一块长大,也就没了外头的忌讳,照样坐在一起吃酒对诗。
亭瑜拿着酒杯起身,敬在场诸位表亲一杯,笑道:“往日也没个机缘由头,今日沣大哥哥做东道请我们来喝酒赏灯,我便先敬沣大哥哥一杯。”
亭瑜眉眼含娇地望了绍沣一眼,微微仰头一饮而下,一杯小酒下肚,面上立即微微现红。
绍四撇嘴:“怎么光敬大哥哥,我可也没少出力呀,瑜姐姐喝的酒还是我屋里头年初造的桃花酒呢。”
绍四不满娇嗔,亭瑜拉了她的手来,笑她一个,道:“是是是,再敬四妹妹一杯,妹妹劳苦功高,今儿我吃了妹妹的酒,明儿还念着妹妹的好,就是来年桃花开了肚子里头还留着妹妹房里的酒香呢。”
亭瑜周旋几句,众人被她引笑。
绍四跺脚作恼,拉着华瑜的袖子不依道:“华姐姐你瞧瞧她,只吃了两杯就恁说浑话,再下去倒我不成人,追着她讨功邀谢了。”
华瑜放下酒杯,齿颊微醉,双眼盈盈春水,看着亭瑜道:“你可放过她吧,这小东西忙里忙外为了操持灯宴,熬得就连眼睛都抠搂了进去,这会子再被你说道几句,一会哭鼻子上脸,这眼睛就更肿了回去。”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华姐姐,怎么连你也这样!”
绍四一把推开华瑜的袖子,恼得佯作生气样子,见众人笑得分外开怀,也不介意,板了会脸实在没忍住便噗嗤而笑,与众人笑作一团。
“各位主子酒吃得可好?老太太让送两篓螃蟹来给各位主子小姐哥儿们作兴。”
秋蘅见他们众人无不笑容满面,便趁着他们兴高的时候上前问候。
亭瑜见了连忙拉过她的手,亲切道:“原来是老太太屋里的秋大姐姐,姐姐许久不见,怎么亲自送来,叫下头那些送来便是。”
倒也不看秋蘅身后额两篓子青硕螃蟹,就牵着她往席里坐,“平日里见着姐姐,姐姐都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没处得闲,今天好容易撞见,定要你单独吃几杯的。”
言罢就给身后的丫头使唤了眼色,那丫头没多时就递上了只橙花珐琅掐银丝酒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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