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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花街最繁华的巷口,有一个单独的名字。
如晦。
此名出自《诗经?郑风》中的一篇诗歌,《风雨》。
那本是首描绘爱情的优美诗歌,却因其中风雨交加的阴沉天色,蒙上了一层漆黑纱布。
纱布蒙得太久,再想摘下就是一等一的难事。
即便做到了,上面的黑暗印记也早已通过肌肤渗透入了人的灵魂。
所以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再经过岁月的洗礼,越来越多的人忘记了这首诗歌的本意,只记得它所对应的黑暗。
阴霾下,黑暗里,风雨中。
李存勖撑着伞,也拿着伞。
花无常不养花,可身上所穿的衣物总有股花粉香,经他袖袍一挥,如变戏法般出现的两把花伞,一开始也未脱离这股香气,可随着急猛雨势的反复冲刷,那些多余的气味早就如街上原本的行人,四散,分离。
行人无非两种,一种有家可归,一种无家可归。
前者此刻多半已在家中生起炉火,和家人一起煮上一锅热粥或热汤,接着饮入腹中,驱寒取暖。
后者,仓促奔走之下,能找到一间断了香火祭祀的破庙躲雨,就是万幸。
身为晋王世子,不管内情如何复杂,责任如何重大,李存勖都不能算是后者,因为他至少可以拥有一个名义上的家。
只不过,之所以无法做到困倦时及时回家休息,恰恰也是出于那份名义。
有些苦楚,从来都是不便对外人言明的。
就好比他脚下这双质地柔软做工精良的棉靴,因为他身法特殊的缘故,鞋面只被斜向飘来的雨点浸湿了部分,并无多少明显的污浊泥垢。
但这仅仅是鞋面。
有谁知道,他这一路走来鞋底踩到了多少泥潭,被多少污水浸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明白脚底沾上厚厚一层积水的滋味不好受,他只清楚自己要带着这两把伞去如晦口。
会不会在那里见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又会不会高唱箜篌引,对他说公无渡河,公竟渡河,皆是次要。
最主要的是他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在众人避之不及的阴雨天,一人撑伞,只进不退,仿佛与天争命的感觉。
若说今时不同往日,那便是以前他都在与天争自己的命,这次,变成了争别人的命。
他到如晦口的时候,如晦口真的充满了阴晦。
四处随意可见被踏碎的蛋壳和踩烂的菜叶,多走几步,甚至能瞥见好几个被风掀翻的兽笼,以及数十张已然辨认不清笔墨真迹的书画。
往常如晦口的所谓热闹,就是建立在这些多样的事物上。
怪只怪风刮的太大,雨下的太急,早就预料到会下雨的雨生都还顾着自己的棋局,懒得挪步,那些流连于市井街巷,不通风云变幻的普通百姓又怎会提早做出应对之策?
故而许久的热闹成了一时的萧条。
铿!
从金铁室里取出的伞,外表如花,真正接触到地表的刹那发出的声响仍如金铁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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