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邵珩再次回来的时候,见他的妻子已经安然地盘腿坐在牀上看着那本《圣经》,柔和的室内扥光下一脸的温婉柔和,就仿佛刚才那个在浴室里吐得撕心裂肺的人不是她一样。
“好了?”
她伸手去接他手里的杯子。
祁邵珩递给她,在她转过身的瞬间,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喝了水,他抱着她问,“柠檬水好喝么?”
“好喝。”
吐完以后浑身脱力的人疲惫不堪地靠在他怀里,背对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虚弱。
“困了?”知道她难受地厉害,他只是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镇定下来。
祁邵珩的手很温暖,让她的呼吸渐渐平静了下来。
以往每当她吐完后全身的那种彻骨的寒意,今天因为他的怀抱仿佛全然不存在。
“阿濛?”
他试探地叫了她一声,听不到她的回应,轻轻翻过她的身子让他面对着自己,才发觉她早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满头的虚汗濡湿了额前的碎发,唇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即使是睡梦中的她还是难耐地深深蹙着眉。
熟睡中也在被病痛折磨着。
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将被子拉高盖到她身上,怕夜里着凉,祁邵珩又在被子上添了羊绒的毛毯。
室内的灯光很亮,没有关,只因他觉察到她惧黑。
两年前,以濛最不能在这种强烈的室内灯光下熟睡,但是两年后的现在,只要灯光稍显昏暗,睡梦中的她就会显得非常的不安。
起身下牀,祁邵珩将室内的第二层抽屉打开,一本日记本还有一盒香烟。
将日记本拿出来,香烟抽出一支。
回头看了看*幔下正熟睡的人,祁邵珩左手夹着一支烟,右手拿着那本日记本出了卧室。
书房,空荡荡的。
因为长期这里没有人居住,打扫干净后,书架上就一直是空的,只有一些以濛喜欢的画家的出的画册。
打开一盏台灯,依照着红色枫叶所在的书签位置,祁邵珩慢慢将日记本翻开。
左手夹着烟,右手握着一只蓝色的墨色中性笔。
简单的纯白色纸页,最普通的日常日记,记录以濛治愈期间所有的反应。
5月4日,晴转小雨。
断药第三天。
早上晨起,有轻微的眩晕,手指僵化连握住一颗棋子的力度都没有了。
中午,亲近大自然放松后,一切好转,心情愉悦,可以正常的和人交流,没有言语和行为上的障碍,脸上有浅淡的笑容。
直到现在没有一点的进食,只是在晚上的时候吃了一点米粥,而后全部吐了出来。
进食,到目前为止依旧是最大的问题。
......
烟灰落下来,落在日记本上,祁邵珩伸手将烟灰扶开,却深深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他在‘进食’这两个字下画了一道横线。
抬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时钟,凌晨1点,想了想,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伊卡医生,请您到二楼太太的卧室来一趟,一整天没有进食,她需要输营养液。”
以濛现在的状态离不开医生,两位法国医生一直跟着他们从艾克斯到了这里。
伊卡医生说,“心理疾病者对药剂很敏感,为了不让患者对自己的治疗产生过多的疑虑而灰心丧气,营养液这种补充类的药物只能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给她输。”
每晚,在以濛没有知觉的时候,都会上演着这样的场景。
深夜,祁先生合上日记本,没有了白天面对妻子的轻松和温和浅笑,眉目凝重,他一连抽了两支烟。
——
5月5日,法国,阴。
可控药剂终究失效,阿濛的病情复发了,清晨我给她穿睡衣,她惊慌失措地推开了我,她怕我,不,现在的她像个孩子一样怕任何人,就好像她突然不认识任何人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日记本上,后面再没有内容,只有笔尖戳破纸页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像是破开的狰狞伤口......
祁邵珩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到完全封闭的画室内,以濛静坐在画架前不知道在画着一些什么,色彩夸张,笔触扭曲。
伊卡医生和他站在门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祁邵珩想要推门而入,听伊卡医生说道,“不要进去,不要打搅她,她只是在寻找自我安慰。完全封闭的空间,能给她绝对的安全感。”
看到祁邵珩失神的眼神。
伊卡医生道,“祁先生不用太灰心丧气,祁太太的病情复发已经是最安静的一种了,没有对身边的人有人身攻击说明她还是保存有理智的。”
“这样的状态她会持续多久?”
“这个不好说,也看病人的具体情况,心理疾病不是精神疾病,病情就像是这天气,反反复复,也许很快她就能清醒过来,有的人则需要很长的时间。不过祁太太能够绘画,说明她的病发并不是最极端严重的。”
伊卡看以濛安静地画画,他说,“先天性自闭症的孩子在一些事物的造诣上要比普通孩子厉害的很多,祁太太这么擅长运用色彩来表达自己,在她内心的深处色彩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祁先生,既然她不能开口说话,您可以用色彩和她交流。”
“用色彩和她交流?”
“是。色彩会引发她的共鸣,从而减少对您的疏远。”
以濛一上午在画室画了多久的画,祁邵珩就在门外看了她多久。
直到,中午的阳光透过窗外照进室内,温和的,让画画的人有了困意,他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濛......”
他叫她的名字。
以濛猛然睁开眼睛,挣开他后猛然向后退了两步,颜料洒了一地。
“阿濛,回卧室睡觉好不好?”
他继续尝试给她交流,尝试给她说话。
“过来,我抱你。”
以濛不言不语,在被人抱进怀里后没有做过多的反抗动作。
中午,因为体力不支的缘故,以濛有了简短的午休。
直到下午,以濛再次清醒过来,祁邵珩没有让她再去画室,而是抱着她下牀坐在了地上的软榻上。
要排斥她内心对他的陌生和恐惧,就要一直和她尝试着交流。
面对面而坐,祁邵珩将一边的盒子拿过来,是盛着彩色的橡皮泥的盒子,鲜艳的颜色,一下就触动到了以濛。
每个自闭症的人都有最敏感的东西。
以濛病情发作,对彩色的颜料情有独钟。
再从祁先生口中得知以濛天生对绘画,对颜色运用到位的天赋,伊卡医生让祁邵珩通过色彩来和他的妻子交流。
自闭症患者言语上最封闭的时候,他们的感官是最敏锐的,鲜亮的颜色吸引了以濛的注意力,让她没有排斥也没有抗拒祁邵珩,两个人安然地共处一室,即便沉寂着没有言语。
橡皮泥模型本来用于开发稚童的动手能力,自闭症复发的人,心性和孩子更靠近,平日里本就手巧的以濛,用这些鲜艳亮眼的颜色捏出了一朵朵玫瑰花。
为了让她安静下来,祁邵珩放了一首贝多芬的《月光曲》,悠扬的旋律中,他陪她坐在软榻上,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将手里的彩色橡皮泥捏成不同的形状。
“阿濛,这个送给我好不好?”
他问她,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继续说,“就这一朵玫瑰花吧。”
看他将用那些捏好后用模具定性的玫瑰花拿走,以濛抬头,只是眼睫眨了眨。
以濛初次病发,一共持续了整整两天的自我封闭状态。
时间并不是很长,伊卡医生看过以濛后,对祁邵珩说,“不要有有太大的心理压力,间歇性发作的心理疾病要慢慢治愈。
5月6日,晴。
阿濛不再排斥我的靠近,她不会在意我坐在她的身边,但是她依旧不太愿意和我交流。
早上,我喂了她一小碗的燕麦粥,照旧吐了一次,但是再隔15分钟后再喂,她吃了下去,没有再吐。医生说是好现象,断药,药剂不再服用,加之深夜给以濛输的治愈点滴有了疗效,曾经伤害严重的腰药剂副作用在慢慢减缓。
虽然,她对人还是有些疏远,不想接近,家里的法国佣人,她都有些畏惧,带她出门走下小阁楼的时候,她会像个孩子一样缺乏安全感地紧紧握住我的手指。
还好,值得庆幸的是,她依旧信赖我。
......
5月7号,以濛清晨醒过来的时候,眼神清明。
“醒了?”祁邵珩试探性地问她。
“嗯。”
以濛点点头后被他紧紧地抱住。
“怎么了?”以濛疑惑。
“没什么。”他笑着替她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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