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笑道:“罢了,既是陛下点你我来此,事情就得做下去。你我其实都一样,若是陛下询问的时候,真要是不想往上爬了,只当个守旧的榆木疙瘩就是,在陛下那评个庸碌之辈的评价,不就得了?”
“只叹你我都想往上爬,说了那么多,方才得了这差事。如今方懂,什么叫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不管牛兄怎么想,我从川西死人堆里爬出来,如今好容易爬到了防御使。我是不可能停住不走的。我才而立之年,若是知天命的年纪,心思也就淡了。”
牛从昀也笑道:“谁不是呢?罢、罢、罢!奸臣就奸臣吧。”
两人互相袒露了一点心思,心下定了要互相扶植走到最后搏个出身的决心。
…………
两日后,早就得到消息的四川泸州帮、茶马帮、绵州帮的商人头领,亲自到了西秦会馆,特来奉茶。
绵州帮的商人还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故意赤身背着荆条而来。
之所以出这样的事,因为不久前,绵州帮和陕西商人发生了一些矛盾。
四川平武县的当铺,基本都是陕西商人开的。甚至说,现在整个四川省约莫七成的当铺,都是陕西人开的。
而开当铺、放高利贷,都什么吊样,可想而知。
事情大致经过就很寻常,无非是平武县的陕西当铺,往外放高利贷,然后逼着当地一家人卖老婆、卖女儿还债。
这个时代就非常正常的事。
本来四川商人对携带巨额资本入川的陕西商人就相当不满。
平武县出了逼着当地一个稍微有点势力的人家卖老婆还债的事一出,绵州帮的商人也趁机煽风点火了一波。
加上平日里确实净干些生儿子没勾子的事,放贷逼死过不少人。
是以平武县的四川本地商贾、士绅、乡民等,被煽动起来,群情激愤,让陕西人滚出平武。
平武事情一发,周边的昭化、广元、梓潼、剑州、石泉等地的乡民,云集响应。
号“凡属陕客,概行驱逐”。
在大顺,这件事称之为“绵州鬻妻事件”。
绵州帮驱逐了陕西人之后,自己垄断了绵州的典当业。
至于是不是真的回馈乡里、老乡不坑老乡,那就不知道了。可能四川商人开的当铺给乡亲们低息?亦或许四川商人不给四川百姓放高利贷?
但总归,绵州帮和陕西商人之间,因为鬻妻事件,两边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只是,如今川盐要合股办理的事一出,之前的仇怨可就无所谓了。
典当,终究还是没有卖盐挣钱的,尤其是朝廷这边放出风来,要取消高额地租之后,绵州帮的人当然盼着两边一笑泯恩仇。
西秦会馆的商会首领,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些四川商人,还亲自给来负荆请罪的绵州帮的川商解开了荆条,还把自己的衣服披上去了。
该走的流成还是要走的,吃了人家的茶,示意这件事以后就一笔勾销了。
陕西商帮的首领心里明白。
当初在京城,刘钰非要他们出钱修三峡水道、非让他们必须留出来三成多的股份给当地四川人,为的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亲不亲,阶级分。
如今要对付叙州府的地主,这些准备投资盐井也的商贾们,放下了之前的旧怨。
之所以陕西商人那么容易就答应出钱修三峡,而且还是在不知道朝廷实质上是要“川盐入楚、淮北供盐、淮南复垦”这个大战略的前提下。
其原因,也和当年的鬻妻事件有关。
如果这一次,不广泛拉拢四川本地的豪商,那么今天这件事就会演变成什么?
演变成四川商贾出钱出力,居中挑唆,把这件事定性为“秦人夺川人之产”,闹得恐怕难以收场。
最终可能引发川人和陕西商人之间的极大矛盾,立足怕是十分困难。
陕西商人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放高利贷嘛,没钱还债你卖老婆关我屁事?发了善心,明儿他也卖老婆、后儿他也卖老婆,难不成这典当铺就不开了?高利贷就不放了?
既觉得自己无错,如今自是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一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心态,来接待这些四川商人的。
甭管内部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四川商人眼里,可是陕西商人“高风亮节”,是陕西商人“主动”除了修缮三峡水道的钱,借着滇铜黔铅水运的大背景,拿下了川盐的垄断权。
而且陕西商人还“主动”预留了三成的股份给川商,这可不是叫人信服吗?
要这么看,之前说这些陕西商人没资格建关二爷的庙,完全就是邓艾钟会。现在嘛,则完全有资格祀关二爷的庙了,仗义,真特娘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