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历史的真实性怀有高度责任感的张师齐,也不忘把高澄与元善见相见一事,如实记载:
‘帝与樊子鹄密谋,欲害大将军澄,事泄,乃请罪于澄。
澄曰:陛下无罪,此逆贼蛊惑人心之举耳,澄知,陛下于高氏,无生二心。
帝乃泣曰:贵我者,大将军与高王也。大将军为我掩过,全我名节者,亦大将军也。善见愿尽心侍奉,以报大将军恩义。
澄曰:陛下天下至尊,何言侍奉他人!
帝羞愧,不能对。’
虽然当事人元善见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跟樊子鹄密谋,但张师齐说他是,他就得是。
因为笔在张师齐手上。
不把元善见黑个彻底,怎么显示大将军的宽宏大量,将来大将军篡位,那也是元善见苦苦相逼的结果。
大将军步步退让,却换不来元善见良心发现,最终不得已而为之的结果。
高家父子可是一心要做大魏忠臣的。
张师齐都决定了,以后修魏史,必须整个忠臣列传,褒扬忠贞之士,而高家父子必须拥有名字,还要是第一、二位。
当他把这一想法告诉高澄,却被不慕虚名的小高王一顿训斥。
这也是自尉景一事后,张师齐第二次受到高澄的训斥。
在如实记录尉景一事时,张师齐不忘小高王的教诲,记录高澄的罪过,于是又写下高澄吃牛一事。
等到高澄有闲心翻阅记录时,看着一连串的吃牛记录,瞬间黑了脸。
他觉得这记载要流传后世,后人非给自己取个牛皇帝,或者齐牛帝的名号不可。
训斥之后赶紧命张师齐修改,并收回记过之言。
临了,高澄还暗自感慨,人的道德水平一高,别人鸡蛋里挑骨头都找不到黑点,不然张师齐怎么只抓着吃牛的事不放,翻来覆去的写。
不管怎么说,元善见紧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不用担心受到樊子鹄的牵连。
当然,也许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太憋屈,回到宫城,在只有心腹在场的时候,少不了又是一阵哭诉。
高澄并不知道元善见的委屈,也没时间理会。
樊子鹄在兖州公然叛乱,污蔑忠良,说贺六浑欺凌天子也就罢了,他高澄什么时候欺负过天子。
有人在自己面前说天子的坏话,高澄都恨不得杀了那人,再戳聋自己的耳朵。
张师齐是用笔写的,不是用字面意义上用嘴说的,当然不算。
这么一个大魏忠臣,被人泼了脏水又怎么能忍,于是高澄点齐洛阳京畿兵一万一千人并一千亲卫西进,过虎牢时,又加北豫州刺史段韶及麾下五千步骑,至大梁(河南开封),斛律光麾下三千人也整装待发。
驻守南方的高敖曹、尧雄,因高澄担心南梁凑热闹,并未被调动。
高澄过大梁后却放慢了行进速度,与侯渊演了那场戏,哪需要侯渊战场起义,安心等着送人头过来便是。
若是侯渊退缩,不想办法将樊子鹄、大野拔的人头送来,他高澄就把侯渊的书信给樊子鹄等人送去。
小高王在不当人这一方面,从来都是不当人。
面对高澄合计两万大军,号称十万人逼近,樊子鹄向大野拔与侯渊求援。
南青州刺史大野拔领军至兖州治所瑕丘(山东济宁)城外,樊子鹄出城迎接自己这位铁杆好兄弟。
不久,青州刺史侯渊领军抵达瑕丘,共襄盛举。
深信侯渊与高澄决裂的樊子鹄与大野拔出城迎接,与侯渊相谈甚欢。
侯渊并未有异动,反而时常只带少量亲随出入樊子鹄、大野拔的营中,商议军务,取信于人。
他是内鬼,当然不怕,要真有人反水想杀他,大不了说明情况一起干嘛。
高澄即将抵达兖州与西兖州的边界时,侯渊又请樊子鹄与大野拔往自己营中议事,二人不疑有他。
然而却没想到侯渊这批深水狼反了水,将进营的樊子鹄与大野拔并其亲随一并斩杀,获取二人符信后,迅速控制了瑕丘局势。
随后将樊子鹄与大野拔的首级献给正向瑕丘进军的高澄。
确认过身份之后,高澄才终于松了口气。
都准备好侯渊若再不给自己送头,他就要安排人给樊子鹄送信了。
其实高澄原本准备了两出戏,被舍弃的那一出是将侯渊调职,侯渊不遵,将上任青州的刺史驱逐。
这样的做法当然也能取信樊子鹄,但损害的却是朝廷的威信。
最终小高王在朝廷权威与自己名声受损之间,选择了后者。
洗白还不简单,把罪责都推给崔季舒就是,就说是他擅作主张,小高王都把崔季舒给带上了。
两万大军进抵瑕丘城外,侯渊出城迎接。
虽然前两位没有好结果,但侯渊确实例外。
按照高澄给的剧本,小崔向侯渊负荆请罪,言说自己为了试探侯渊对朝廷的忠诚,用错了方法,这才多有冒犯,而侯渊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贞。
侯渊赶紧扶起崔季舒,自责他将崔季舒驱逐的做法太过无礼,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名美妾赠送给崔季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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