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在柏将军面前示弱,连忙眨了眨眼睛偏头一旁飞快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勉强笑道:“这么多年的老夫妻了,说这个做什么!”
柏将军微微一笑,叹道:“家和万事兴,往后咱们府上还是安安静静的好,不会再折腾那些糟心事了!”
柏夫人终于由衷的笑了,片刻又笑道:“苏姨娘其实倒挺细心的,也懂得伺候人。不管她再有不是,到底为咱们家生了儿子。正如她自己说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禁足一阵子,让她收敛收敛性子,平日里我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仍旧叫她照顾照顾老爷吧!”
柏夫人是真有点怕了。怕去了一个苏姨娘再来个林姨娘、方姨娘什么的。与其如此,倒不如留下苏姨娘。横竖丈夫已经知道了她的性情底细,将来是不可能再信任她、让她管家的。无论她再说什么,他心中必定会打个折扣。况且她未必还有胆子敢再说什么!
拿捏这样一个人,总比将来再来的那不知根不知底的要好!
若连这么一个人都拿捏不住,那她这个夫人也就白当了这么多年了!
脾性耿直,不表示她不懂半点心机、不会管家。
转眼又是两三日过去,春霞和绿袖依旧在清凉山庄有滋有味的住着,几乎有种不知人间日月的美好感觉。
庄子内外近处都玩遍了,春霞一行每日骑着马出行便也渐渐的越去越远。一行人随心所欲,到了哪里累了就歇下,景致好便下马游玩观赏一番,饿了便在就近的林间烧烤猎来的野兔野鸡等,且随行的从人又带着各种吃食,并不用担心饿肚子的滋味。
对春霞来说,不过是“自在”二字,绿袖从前哪儿过过这种可称得上随心所欲的生活?人都是爱自由的,没有谁天生就愿意困在笼子里被各种各样规矩安排所拘束,绿袖比春霞还要欢喜新鲜,兴致勃勃,一个劲的撺掇春霞多住些时日。
春霞便向她笑道:“你放心!哪儿有那么快回去呢?好歹也得等侯爷从外地回京!”没有她男人的那个府中,她一刻也不想待。
这日便与绿袖、洪七等一行人骑着马又是随意乱逛,来到一处丛林幽静、山色苍翠、奇峰异石时有突显的好地方。正近仲秋,山间层林尽染,绛红的、栌黄的、橙的、紫的各种色泽的树叶层层夹递在一片苍松翠柏之间,又有野菊山花、鲜红山果簇簇点缀,将一座大山装扮得好不漂亮。
春霞情不自禁放缓了缰绳,策马缓缓而行,来至一处嵌在两山之间平坦处的小湖畔时,但见山光水色倒影成形,碧绿的湖水如一匹上等缎子般柔滑,为山谷平添几分柔和妩媚。
“在这儿歇歇吧!中午用过了午饭再走!”春霞一笑下马,绿袖也忙下来,上前扶着她笑道:“这里果真好景致,我也觉舍不得走了呢!”
洪七等自然领命,便拾柴禾、猎禽鸟、树荫下铺展布置地方的忙活去了。
春霞与绿袖沿着湖畔散了一会儿步,见不远处盛开着金黄的一大片野菊花,两人便一边说笑一边朝那边走去。
洪七安排妥当,连忙带了两个普通家仆打扮的侍卫跟了上去,不远不近的随行着。
春霞和绿袖说笑着来到那边坡上,不禁都惊呆了。放眼一看,只见缓坡连接至少有二三十亩全部都是野菊花。盛开着铜钱大小的金黄色花朵,枝枝簇簇在阳光下摇曳,淡雅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片绚烂胜似春光。
“夫人,这些野菊花长得真好!婢妾采摘一些回去给夫人插瓶吧!顺便采摘些花朵,晒干了还可以做荷包呢!”绿袖见了喜滋滋说道。
春霞笑笑随她。绿袖便奔在花丛里采摘去了。
春霞见了也不禁心痒痒,看见那长势特别好的,忍不住也俯身弯腰采摘起来,不一会儿便采了一大捧捧在身前。灿烂如星掩映着如花容颜,令人心情没来由的便大好起来。
春霞正漫步花间细细欣赏,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忙循声看去,却是绿袖在与一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争执。
春霞连忙走过去叫住了绿袖,问道:“怎么回事?”
抬眼看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淡绿绣花的细葛布褙子、同色长裙。打着垂髾,梳着少女的发髻,发髻上簪着铜钱大小鹅黄色的山花和两根简单的银钗,鹅蛋脸,杏核眼,柳眉浓而且长,小巧的嘴唇柔润饱满,长相倒是俏丽。
只是此刻那张俏丽的小脸上充满着愤怒,紧抿着唇,一双杏核眼睁得大大的向绿袖怒目相视。
绿袖忙叫了声“夫人”赶着站在春霞身旁,不屑的瞪了那气鼓鼓的少女一眼,哼道:“夫人有所不知。婢妾在这儿摘花摘得好好的,这姑娘不知打哪儿奔出来,硬说这些野菊花是她家种的!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夫人您瞧这些菊花长得毫无章法,中间又夹杂生长着这么多的野草,哪里像是人种的了?我看她分明就是想讹人!”
那少女听毕冷笑道:“我家老婆婆就喜欢这么种,这样随性自然生长起来的菊花入药效果更好,你们管的着吗!你这女子好不没理,你懂得些什么尽在这儿胡说八道!哼,我们家就住在前边山坳的屋子里,难道还是我撒谎不成?你也不看看,这一带除了这儿哪里有长成这样的野菊花了?”
绿袖也是个不让人的,哪里管那少女说什么?分辨道:“那不过是你一家之言,谁知道是真是假?真是笑话了!菊花就是菊花,怎么长还不是一样?偏这样长出来的入药效果就好?照你这么说,人家那栽培药菊的都像这样好了!可我却从没听过谁这么做的!家住附近怎么了?家住附近就能信口白牙?想讹我们呀?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够不够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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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简直岂有此理!”少女叫绿袖一同歪缠气得微微哆嗦,几乎说不出话来。
绿袖撇撇嘴,得意洋洋道:“怎么?被我揭露了老底恼羞成怒没话说了吧?没话说就给我滚开,别扫了我家夫人的兴!”
那少女哪里受过这等委屈?顿时又气又急,眼眶一红,鼻翼急促翕动,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春霞连忙喝住绿袖,责她道:“好了绿袖,别乱说话!这位姑娘说的没错,这野菊花若要入药,这么随性生长药效的确要比人工栽培的好。你不懂就不要乱说。也许,真的是咱们唐突了——”
“什么也许?本来就是!”那少女一抽一吸的吧嗒吧嗒哭了起来,抬手抹着眼泪断断续续说道:“我和婆婆、大娘就靠着这些野菊花卖钱度日,还有婆婆的眼疾,也靠着这些菊花调理。我们平日里都不敢随便进来踩踏,可你们自己看看叫你们给弄坏了多少?还采摘了这么多,真是,真是——”
少女说着目光一扫瞧了瞧她二人怀中抱着的大抱野菊花,心疼得抽了抽气,更是气愤道:“居然还倒打一耙蛮不讲理!”
绿袖听见这少女这么说不觉又不服气起来,说道:“我说姑娘,你也别尽怪我们,即便这是你们栽种的,既无篱笆也无标识,谁会知道呢!别以为我们夫人好说话你便得寸进尺了!”
她没说话便叫春霞连忙给叫住了,春霞便忙陪笑道:“真是对不起,姑娘,要不这样,你说个价钱,我们给你赔偿便是。”乡下人的难处,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能值得了几个钱?有两钱银子足够买老大一片了!”绿袖忍不住又嘀咕道:“野菊花而已,值得什么!”
少女却是嘴一扁,说道:“就算你们赔偿了,婆婆和大娘肯定也会怪我不用心,连这么点儿事情也没能照看好!除非你们随我去见婆婆和大娘,亲自同她们解释了!”
“你别得寸进尺啊!”绿袖怒道。
春霞眸光一凛瞪她一眼道:“住口,不准你再多言!也好,姑娘,你便前边带路吧!我们去跟你家婆婆和大娘解释清楚。这事儿的确是我们唐突了。”
那姑娘这才点点头受了脸上的神色,道了声“随我来。”便在前方领路。
春霞和绿袖跟着她,转过前方一道弯,便看见一座竹篱黄土小院坐落在山坳间,三间茅屋后边长着五六棵参差不齐高大的常青树,枝繁叶茂,飒飒翻飞作响。篱笆前长着零星稀落的山菊花,竹枝篱笆上则牵满着豆角、南瓜、丝瓜等藤蔓,此时绿稀黄多,枝枝蔓蔓已经差不多都要败了,上边结着的果实却是累累。周围是一片菜畦。
几只半大的公鸡母鸡和带着一群小鸡的芦花鸡在篱笆前咕咕叫唤着刨土啄食,听见她们走近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看继续淡定的刨土,随即一只大黄狗摇着尾巴从篱笆里闪身出来,鸡群便惊慌的扑棱翅膀咯咯叫着四散逃开。
“你们家里就你和你家婆婆、大娘三个人?你们胆子真大!”绿袖忍不住又道。
那姑娘显然对绿袖十分不满意,闻言给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欲待不搭理她,片刻方道:“这有什么!这边的山林离官道很近,过了这边山坳就有村落良田,朝这里往东去不过两三里就是大大有名的灵妙寺!附近多得是人家,而且都是良民,从不仗势欺人,住在这里安全的很,有什么不好!”
绿袖听她言语中分明奚落自己,忍不住又要同她拌嘴,春霞一记警告的目光扫过来,便忍着气不做声。
春霞和绿袖随着她进了院子去,便听得茅屋的门“吱呀”一声响,一名穿着暗枣红色葛布短褐、银灰色布巾包头的中年妇人从屋子里出来,口内絮絮叨叨的说道:“我说山红呀,不是叫你去看看那片野菊花有没有被什么东西糟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又偷懒了吧?咦,这两位是——”
妇人一双眼睛落在春霞和绿袖身上,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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