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年东南就出门去了。春霞心中则满是忐忑,越靠近老太君的院子,两条腿越发的沉重迟疑起来,以至于连娇都感觉到了。
“夫人,您别担心!您看昨天家宴的时候老太君不是向着您的吗?”娇红以为她是害怕便忙劝道。绿袖已经听春霞说了老太君就是许婆婆的事,比春霞还要心虚害怕,没敢跟来。
春霞勉强点头笑笑,进了广藤院。
“夫人来了!老太君刚刚起身呢!您稍候,老奴这就禀报去。”广嬷嬷见了春霞便微微一笑。
“有劳嬷嬷了!”春霞忙点了点头钿。
不一刻广嬷嬷便出来,说是老太君请她进去,至于娇红,则站在廊上等候着。
老太君的屋子,不是谁说进就能进的。
广嬷嬷将春霞领进了暖阁,便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匝。
老太君穿着一身棕色暗金葡萄纹的广袖对襟宽松褙子,勒着宝蓝抹额,抹额正对着额头正中间处镶着一块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宝石。
此刻她正斜斜的靠坐在软榻上,一派雍容华贵。
“孙媳妇给老太君请安!”春霞恭恭敬敬跪下磕头,俯首在地不敢抬起。
半响,听得头顶上传来“呵呵”的轻快笑声,只听见老太君笑道:“傻丫头,怎么?真将我老婆子忘得一干二净了?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
春霞心中一暖,鼻子一酸,差点儿要落下泪来,不由抬头,有些发傻的看向老太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您老人家是川剧变脸的么?您这么轻松转换过来了,您就不觉得违和吗?把我甩十条街也不止啊……
姜还是老的辣,这话真的太有道理了!
“来,过来!到我身边来坐着,陪我好好说说话!”老太君朝她笑着招了招手,笑道:“咱们俩啊,可好久不曾见面了!”
“是。”春霞如梦初醒,强迫自己甩掉那别扭感连忙起身,走过去挨着老太君坐下。
老太君便携着她的手握了握,含笑道:“你的医术还真是不错,如今山红天天按照你教的法子给我按摩,饮食也按照你说的坚持着,我这眼睛看东西真的比从前清楚多了呢!昨晚上的戏就瞧得格外真切!”
春霞听她说起旧事不觉心中一松,展颜笑道:“那就好!您这么坚持下去,效果会更加好呢!晚上睡觉也会安稳许多。”
“可不是呢!”老太君爽朗的笑了起来,说毕轻叹道:“昨儿我罚你,你可怨过我老婆子?”
“春霞不敢!”春霞连忙摇头,说道:“昨日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您罚我,是应该的!”
“此是其一,”老太君淡淡道:“我看你素日行事也是个聪慧小心的,谁知在昨日那么要紧的场合却出了幺蛾子!你自己说说该不该罚?这还是好的,你是诰命夫人,过新年、皇后千秋、或者一些别的什么重大节日那可是要进宫恭贺行礼的。若是一个疏忽御前失仪,会是什么后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说。唉!”
老太君说着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温言道:“你出身低微,你可知道多少人不服气你占了永安侯夫人的位置!这俗话说得好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京城里的贵妇人们只怕没有几个如今是打心眼里接纳你的,能够看见你出丑,相信没有人会不乐意!你懂我的意思吗?”
听了老太君这一席话,春霞心中暖融融的一时五味陈杂,忍不住心生感激道:“老太君,我懂的!您说的我都懂!昨天是我粗心大意了,的确应该受到教训!您这是为我好,我会记住的!”
老太君闻言欣慰点头一笑。
虽然在府外她与春霞相处多日,春霞无心,她有意,不动声色的各种试探下来,春霞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早已了若指掌。只是,她还是想试一试她的定性和耐力。
所以她回府之后故意说道自己困倦了谁也不见,只等着八月十五再与一家子团聚。
阖府中她没有见过的只有她这个刚刚回来没多久的孙媳妇,自己这一番交代的意思她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明白是针对谁。
如果春霞是个定性不够的,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要去拜见她,或者四处设法向人打探自己的脾性性情,或者情急之下说不定还会做出些什么来。可是她没有,只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等着八月十五。
到了八月十五这天,她又故意带着许嬷嬷和山红这么冷不丁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仍然没有惊慌失措当众失态,可见这份定性非同寻常。
她见了心下也不禁暗暗满意。
年府的主母,不但要聪慧有手段、会办事、有本事周.旋应酬在京城中各种复杂的关系之中,这定性和耐性也是极重要的。不知许多聪明人就是栽在这上头,往往一步错步步错,无法弥补。
可她没想到,她仍旧是高估了她了。
她相信她肯定知道在这府中自己有多少敌人,在祭祖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应该从头至尾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应付提防才对,不想那系在腰间的玉佩这么轻而易举就叫人给狠狠的碰掉了!
幸亏她也算是反应快的,当即便跪下磕头认罪,自己也就顺水推舟只罚她跪了一天,若她闹腾辩白起来,再有人从旁推波助澜,只怕她不想重罚都不行了。
老太君微微一笑,说道:“昨天若非我老婆子那么突然的出现,想必你也不会疏忽了!呵呵,说起来我老婆子也有责任呢!”
春霞听了这话便有些脸红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可不就是?若非昨天实在是叫老太君给吓坏了以至于心里七上八下、心乱如麻的,有人想要暗算她还真说不好到底最后是谁暗算了谁。
“是我自己心性还不够沉稳,怨不得老太君您,您要这么说,春霞更无地自容了。”
老太君却不觉什么,微微一笑说道:“这也难怪,你还年轻,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说真的,老婆子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什么都不懂呢,比你可差远了!”
春霞忙谦逊不已,心中暗寒,心道这怎么一样?我可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
“我老婆子看似府中的老佛爷,可正因如此我做事比你们更不能随心所欲,既要一碗水端平维持着这个家的太平,又要处处顾全年府的脸面!东南那孩子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碰上什么事儿来请安的时候尽管可以告诉我,只是,我却未必事事都能帮得上你。这府上迟早要交给你和东南,许多事情你得自己去解决,只有这样,这个府上才是真正的牢牢掌控在你的手中!当然,该我出面做主的时候老婆子也绝不会含糊!丫头啊,别叫老婆子失望!”
春霞心中一凛,情不自禁生出几分敬佩,起身向老太君福了福身郑重道:“是,老太君,孙媳妇懂了!孙媳妇不会叫您失望的!”
老太君一笑点头,拉着她坐下,笑道:“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叫我一声祖母吧!呵呵,再陪我说说话儿,也该回去了!”
春霞一笑,乖顺叫了声“祖母”,老太君果然十分高兴,同她有说有笑起来。
回了敬一堂,春霞便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暖阁里凝思。老太君的意思很清楚,让她尽管放手去做,不必有所顾忌。必要的时候,她会站在她这边帮她出头……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这第一件事,就从秦管家开始吧,先前布的局,是时候掀起来了!
大夫人正冷眼瞅着,示意红星在春霞面前提了一回,等着春霞主动向自己提及将秦管家接回府中来,不想,春霞还没有来得及同她提,却传来秦管家家中出事的消息!
出事的,是秦管家那引以为傲、甚至早已私下求了大夫人恩典将来会推荐扶持他入朝为官的独生儿子。
这位秦公子不但欠了京城中有名的勾栏醉春坊的一大笔债被坊中打手痛揍一顿押着回家取银子,随即又被曝出勾.引了自己授业恩师的女儿,与她晚上私会时被人逮了个正着!
那位姑娘羞愧之下,竟然一条白绫悄悄的吊死了,她的爹娘哭得肝肠寸断,哪里肯罢休?带人上门将秦家闹得是天翻地覆!
堂堂儒门子弟,授业恩师的地位有多高多重这无需说,可这秦公子竟然狗胆包天勾.引恩师的爱女、还闹出了人命,整个京城里还真是独他一个!
这件事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称颂的秦公子转眼变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而他从前所有的好如今众人回想起来理所当然都是虚伪的假装。
秦公子的爹秦管家是年府中颇有地位权力的人,这样的身份人们往往很愿意将事情往他老爹身上攀扯。于是,秦管家的许多“光辉事迹”也源源不断的被扒了出来。
秦家父子的臭名声滚雪球般越滚越大,一发不可收拾!
这背后,当然有春霞和年东南的功劳。
消息传到年府,大夫人气得黑着脸在屋子里生了半响的气,不知骂了多少句“没用的东西!”
其实秦管家所犯的那些什么暗中收供应年家货品商铺孝敬的好处、仗着年府的势在外边欺负几个人、强行购买十来二十来亩良田等等这些事情,原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偏偏跟他儿子的事情搅合在一起,这就变得不一样了。
很快的,年府老太君派了人去问大夫人这秦管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年夫人羞愧之极,不得不回明白了。
老太君听毕甚怒,严厉斥责了大夫人一通,又道歪风不可长,命她与廖氏、蔡氏和徐管家等一起,将年府上下好好的清理一番,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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