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尴尬之色,知道自己欠考虑了,泠风又低下头去看信,思忖了半晌终于道:“就跟哥哥说现在天太冷了,蜀道不好走啊,等开春吧,正好看看一路的春光!”山中夏秋冬三季的风光都见过了,春季正是远游时啊!想到此,泠风顿时满意了,甚好,甚好啊!
众人顿时无语,这娃还真是一心只念着游山玩水啊!马周顿时对二弟有了种物伤其类的同情。
又过了几日,长安的最新八卦消息终于传到了。魏徵又进言了,而且不惜把太上皇当年的绯闻都抖了出来,用以规谏陛下,陛下听了还挺高兴,下了敕令再次自我检讨,说明未加详查就随便下娉礼是朕的不对,当然有关部门也有责任,所以这小娘子朕就不纳了,该咋咋地。
马周与木子诠大为振奋,差点又要对舞起来。孙思邈的表情则比较古怪,与其说是赌输了的沮丧,倒不如说是意外,又夹杂了些许欣慰。其实这整个事件过程中,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倒不是最后的结果,而是他看到了魏徵一次次的上谏,李世民一次次的纳谏,不是没有摇摆,不是没有动心,然而正是这种动心和摇摆才显得为人的真实,为君的胸怀。
尤其是魏徵的硬气与耿直更是让他生出了意气相投之感,而魏徵此人,原本是息隐王的东宫冼马,这样一个人,也愿意服侍当今这位陛下,而陛下,竟也能容他信他听他用他。
孙思邈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些已经在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想法。
泠风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望着他,“大叔,你赌输了。”
“愿赌服输。”孙思邈挑了挑眉。
泠风依旧笑吟吟的,“大叔,你该知道我要你做什么事。”
孙思邈沉默一会儿,道:“等你动身的时候我与你一同去。”他顿了顿,“放心,虽然只是个赌资,但只要是老夫的病人,老夫就一定会尽全力医治他。”
泠风收住了笑,望着他,用自己最真诚的语气道:“大叔,你相信我,你救这个人,将来一定不会后悔,他们君臣一定能给这个天下一个清明盛世。”
孙思邈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中却也有了一丝隐隐的期冀。
马周见众人开春都要走,心中不禁十分惆怅,却又无可奈何。这日他刚到府衙,武士彟就匆匆叫住了他,满脸喜色道:“宾王,喜事,喜事啊!”
此时全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春播,非但要试种新稻种,还是第一年尝试先育苗再插秧,各县都忙着育苗,马周还以为事关春播,忙问何事。
武士彟拍了拍手中的一张纸笑道:“尚书省来行文,点名要你宾王去吏部报道!”
马周顿时愣住了。武士彟见他这样,知道太突然了,便笑道:“其实啊,年初的时候朝中就发文过来询问过你的情况。”他拍了拍马周的肩,有些神秘道:“还是中书令亲自来的行文。”
房玄龄?马周心中更是讶异,堂堂宰相怎么会知道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是二弟?二弟和陛下说了?哎呀二弟怎么在来信中什么都没说啊!
武士彟见马周吃惊的样子倒有些得意,是啊,他看中的人才连宰相都慕名亲自来信询问,这说明什么?他心中十分快慰,又道:“老夫就把你的事情仔细说了一番,你看,正式的行文这就来了。”
马周脑中急转,忙把行文接过来迅速扫了一眼,写得很简略,只是写着“下山南道利州都督府参军事马周,赴吏部,即行。”即行?这么急?他心中莫名地一突。
武士彟却不知道马周心中这许多思虑,哈哈大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道:“宾王啊,你飞黄腾达之日不远矣!唉,只是你我才相聚一年便要作别,老夫心中甚是不舍啊!只是你在老夫这里只能屈居一个从八品的参军事,确实是埋没你的才华,老夫甚感愧对于你啊!”
马周忙道:“都督何出此言!若不是都督给学生机会,学生现在还在山野间虚度年华,又能在利州一展所学!虽在都督身边只有短短时日,但都督言传身教,给学生教诲良多,学生此生都感都督之德,无论学生今后身居何职,都督都是学生恩师!”
武士彟听他说得真挚,也知他是至诚之人,惯不会虚言巧语,顿时老怀大慰,抚须长笑不止。
马周又道:“都督,眼下春播在即,学生无法抽身,可否向吏部回文,待春播结束学生交接公务后再动身?”
武士彟见他虽即将进京却仍以现职工作为重,踏实勤恳,尽职尽责,更是满意,连连点头道:“此事无妨,老夫亲自给房相回书。”
这日一回到家,马周便把众人都叫到了一处,把事情说了一遍。泠风便笑道:“这是好事啊!肯定是哥哥回朝后已经按咱们原先计划的和陛下解释了,朝廷肯定早就在考察大哥了,看大哥在利州表现好,所以就下文来招啦!哈哈我们可以一起去长安啦!”
马周摇了摇头,叹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泠风笑嘻嘻道:“大哥你这是激动的,心愿将成之时都这样,总不敢相信是真的。”
木子诠忽道:“大哥,你忧虑什么?”
马周看了一眼泠风,道:“若是朝中知道了小弟怎么办?”
泠风奇道:“大哥你是在担心我?你怎么会这么想?朝廷怎么可能知道我这样一个小孩子的存在?”
木子诠却笑道:“我看大哥担心得有理,陛下真要查,博州申州利州,哪里查不到你的踪影?”
泠风撇了撇嘴:“查到了又怎么样,我和一般的小孩有什么不一样的?又没多条胳膊多只脚。我又不是妖怪,有什么好怕的。”
木子诠又气又笑,道:“要是陛下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那可保不准就把你当妖怪了。”
泠风瞪圆了眼睛,道:“知道的就你们几个!只要你们不出卖我,他怎么会知道!”
木子诠无奈地道:“那可是陛下,他没注意你则罢,他要是对你起了疑,什么调查不出来?”
泠风把头一甩:“反正我死活不认就是了,他总不能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吧?”
“……”木子诠觉得小孩讲道理果然是太痛苦了,认命地别过了脸。
孙思邈却突然悠悠道:“严刑逼供应该不会,不过要是陛下把你关起来,让你一辈子只能呆在长安,甚至呆在宫里,不能出来玩怎么办?”
此话果有奇效,泠风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关在宫里?尼玛当大猩猩一样被人参观么?她一转身抱住了木子诠的胳膊:“我不去长安了,三哥,你带我走吧,咱们云游天下去!”
木子诠笑嘻嘻地转过头:“好啊……”
“你说的啊,可不能反悔!”泠风立马伸出手来就要拉钩上吊。
马周扶着额内心呻吟了一声,真是两个活宝。他无力地道:“小弟,你就这么把你淳风哥哥抛到九霄云外了?”
泠风一呆:“呃……那,那怎么办?”她也无奈了,沮丧地低下了脑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讨论了一整晚,终于决定大家一起上路,到梁州之后先由马周与孙思邈入长安,木子诠和泠风则留在梁州,待马周在长安查探清楚之后再作区处。商议既定,众人便安下心来,随即想到此次竟然可以一起同行,倒似乎冥冥中自有天定,不由分外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