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上,终于要启程了,众人在院中望着这个一起住了小半年的宅子,不禁也有一丝不舍。泠风将熊猫留给了二囡,诠诠已经断奶了,开始吃嫩竹和竹笋,个子又长大很多,不方便带上路,而且二囡本来就因为众人要走哭得昏天黑地的,有诠诠陪伴她才觉得没那么孤单。分别后,众人走出很远,还能看见远处小小的两个点,其中一个矮胖的是黑白两色,另一个则在一直挥着手。
泠风转过了头,“真讨厌离别啊……要是大家永远都能在一起有多好!”她心中一丝莫名的惆怅。
另外三个人听了,各自默不作声。
泠风气得一跺脚:“你们就不能先说句好话哄哄我!”男人都是猪头!
又踏上了蜀道,这次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来时二人相依,白云幽谷,去时四人作伴,青山繁花。泠风走到和木子诠夜宿的地方,想起每次都被木子诠搂着睡觉的情景,顿时脸上就是一阵发烧,唉,虽然身为小孩可以无所顾忌地揩帅哥们的油,但是也免不了被揩油啊……
身边木子诠忽然轻轻吟道:“夜宿月近人,朝行云满衣。”泠风心中一动,抬头望去。却听马周赞道:“好诗!正是此番景象!清新闲逸,别有幽怀……子诠,你作的?”
木子诠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往下落来,正好迎上了泠风的目光,他微微一笑,泠风也抿嘴笑了笑,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说话,一起看向了远处的高峰深涧,就好似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到达梁州后,马周与孙思邈继续赶路,二人身上各有重任,接下来的一路又少了泠风与木子诠,二人便也没了赏玩的兴致,一路马不停蹄直奔长安。
马周知道自己一入长安只怕便会有人在暗中观察,便也没有先去见李淳风,在客舍沐浴更衣之后便直接去了吏部。吏部主事一见他的行文,便态度恭敬地请他堂中稍候,些许功夫,一个与武士彟差不多年纪的老者走了进来,这老者体态中等胡须微白,面目非常和善,令人一见便有亲近之意,马周忙上前见礼。
老者微微一笑,道:“马周不必多礼,老夫房乔,来,坐下说话。”
马周心中已有所料,闻言倒也并不吃惊,却是重又行了一个大礼,方才坐下。
房玄龄见此子年纪虽轻却气度非凡,不卑不亢从容镇定,心中顿时便有了七分喜欢,暗中点了点头,开口道:“李淳风向陛下举荐你,武都督也十分推崇于你,考功司也考察了你在利州的政务,很不错,但老夫还想听听你自己说一说,你在利州是如何做的?如果吏部给你授官,你想任何职?你对现在的朝政,有何看法?”
好吧,这就是一场华丽丽的唐朝面试,一上来就直接派了当朝宰相当面试官,规格可以说相当之高,同时也说明对候选人期望之大,马周加油!
马周是好样的,当下也不推辞,不多废话,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就说了起来,先简短说了到利州后的情况,这些事情房玄龄必然已经了解地十分详细,没必要说得太多,他着重讲了对朝政的看法,尤其是农事、商业两块。
“一国之政,魂魄虽然在庙堂,但基础却在民间、在百姓,所谓朝政,确切而言乃是民政,之前陛下令房公你裁并削减文武官员,只剩六百四十三人,不正是说明陛下明白朝政其实是在民不在朝的道理么?而华夏百姓多从事农业,农业便是华夏的根基,而历朝历代,却多有因民变而亡国者,民变何来?”
“农业耕作多赖天气,常有旱涝蝗霜之灾,颗粒无收之年朝廷却不体民情不恤百姓仍要收缴赋税钱粮,则民不得不反。因此以朝政而言,需时时关注民生体恤百姓固然重要,但此乃亡羊补牢,以周看来,尤为要紧者乃是稳定农业,研究农业技术,推广优良品种,增加作物种类,加强计划耕作,兴修水利,防旱抗旱,即便以目前之力无法做到旱涝保收,但也应尽量降低天灾所造成的损失,同时组织民间才智之士、经验丰富老农等广为传播农业知识,使百姓皆能最大程度耕好其地。如此,则农业稳固,农业稳固则百姓安,百姓安则国家定!”
“商业一道也至为重要,大唐南北东西物产相差甚大,若能财货流通便利,非但各地百姓可享物资之盛,商贾繁荣也会为朝廷财政带来丰厚收益。历来财富一道多为公侯贵族巨商大贾垄断,其坐享巨富而朝廷却无法征其赋税,因此朝廷当鼓励工商,使小商结社为行,散巨商之财于小商,如此为富之人既多而朝廷可收税源亦广。”
“而商税又当重于农税,以减轻农民负担,又不使百姓尽趋利而为商贾。放眼大唐之外,诸国林立,更可广开市集而双方皆得其利,我大唐物产丰富,若能远销西域及海外,必为我国带来巨大利益。”
马周说着从怀中取出两个本子,双手递给房玄龄:“周所言尽在此中。”
房玄龄已然动容,他虽然已经料到这位年轻人会说出一番令人满意的答词,但却未想到他所说如此新颖独特,非但令人耳目一新,更启人深思,且越是深思越是广阔开朗,妙不可言!他忙接过两个本子,扫了一眼,一个是《论农事疏》,另一个则是《论商业疏》。他没有立即打开来看,而是看了马周一眼,故意慢慢道:“马周,圣人曰‘君子不言利’,你论商业,张口言利,闭口曰益,岂不有违圣人之道?”
马周自信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朝廷得利,用之于民。马周不觉有违圣人之道。”
房玄龄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当下也不看那两道疏,而是站了起来,对马周道:“随我去见陛下吧。”
马周这时候心中才跳了一跳,怎么,这,这就直接去见陛下么?他略定了定神,却仍是有些紧张。
天刚下过雨,有些阴霾,一路行来,这种天气似乎更加深了马周心中的紧张。他跟着房玄龄走到两仪殿外,迎面正遇上一个刚从殿中走出的官员,那人也约莫五十上下,身材瘦高,表情严肃眼神坚毅,却与房玄龄形成鲜明对比,便是马周见了也不免被他身上的刚正之气震得微低了下头。
这人看到房玄龄二人,仔细看了看马周,面上却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一笑却似云开雨霁,那双眼睛顿时便变得十分柔和,马周顿觉身上一阵暖意,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明悟,这人,只怕便是……
“左仆射,这年轻人便是马周么?”来人居然开口就道出了他的姓名,马周暗叫一声惭愧,忙上前行了一礼。
来人又仔细看了他几眼,忽然凑近他道:“你若是紧张,待会儿就放慢速度说话,只管慢慢想慢慢说,陛下其实是个随和之人。”
马周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此时他再无疑虑,拱手又行一礼道:“多谢魏公相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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