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存与念申接到母亲咏兰的电话,叮嘱迪迪自己在家做作业,就开车往任家赶。
进了小区大门,季存沿内部路转着圈找停车位,却看到了孤身坐在健身器械上的老房东杨洪方。
他被昏暗的路灯照着,低垂着头,是那样孤单又无助。
停了车,季存让念申赶往任家,自己先去看看杨阿公。
杨洪方见到季存,没有光彩的眼中一亮,当下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他:“小季,你怎么来了?我蛮好,不用你这么晚还跑来看我啊!”
见老人欢喜又欣慰,季存想解释的言语暂时压在了肚中,摸着老人手温颇凉,他立即要搀扶老人回家:“杨阿公,外面太冷了!你要健身可不是这个时候。现在市里给每个小区都增设了健身设备,不像以前,没地方运动,你白天随时来都可以。”
杨洪方却迟疑着不愿回家。
季存感觉奇怪,追问之下,方知老人的住家阿姨喜欢听电视剧,每天一边做家务一边要放电视看。因为她在不同房间忙来忙去,嫌听不到声音,就把那电视机的音量放得非常高,吵得杨洪方受不了。
他委婉提醒过住家阿姨几次,没用,只能在八点半睡觉的时候,自己伸手把音量关下来。住家阿姨因此心中不快,照顾他的时候开始出现摔打东西的现象。
这天晚上,杨洪方本来都要躺下睡觉了,那阿姨却说要给他翻洗铺盖,硬让他起身下床。她当着杨洪方的面扯着床单,拉着被套,呼呼拉拉地抖着,那飞尘呛得杨洪方直咳嗽。
杨洪方受不了,却又不愿意和她争吵,所以一个人跑到健身区来干坐着。
季存听着不对,问他:“家政工这样做不合适。您看还能和家政阿姨沟通吗?沟通不了就说明情况,她再这样就考虑换人。”
杨洪方一听就慌了:“我不能和她讲,讲了她更给我脸色看,日子更不好过了!”
季存不解:“是您孩子们出钱雇家政阿姨做事的,不是让她给您看脸色的。您要么和孩子们电话里说明一下,让他们做做阿姨的工作。”
杨洪方更苦恼了:“他们不听我讲,反过来听家政阿姨讲。她用电话告过几次状,说我难侍候、挑剔、毛病多。我儿子相信他,还批评过我。女儿也说:要不是我脾气糗,以前不会更换那么多房客,让我多包容一点,不要弄到最后没人敢照顾我。……算了,家政阿姨做事还是蛮勤快,做饭也对我的胃口,家旺过来看我,吃过两次,也说好吃。这几年,我的情况她也熟悉,照顾我看毛病熟门熟路的,换一个家政阿姨没准还不如她呢。就像楼下的周阿奶家,换了几个家政工,一开始蛮好,后来要么凶得要死,要么骗她的东西,我还是忍一忍吧!”
季存没想到,以前耿脾气的老房东会变作现在这样的软弱、无助。
可细想,季存又能明白杨阿公的心理:他刚步入老年的时候频繁换房客,是因为儿女离开身边,他孤身一人被部分房客欺骗利用,不得不摆出厉害的样子保护自己。眼下,他年迈孤单,越来越依赖熟人的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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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丽琴有毛病,关我啥事?我不要去!爸~,你非要强迫我做啥呢?……烦死了,过一歇,我开车去接你好了吧?”
任轩然的同学过生日时,请了几个好朋友吃饭唱卡拉ok,一下子在同学面前挣足了面子。任轩然不甘心,寻了一个理由,也绕着郑亚娟答应:请了几个同学到ktv吃炸鸡加唱歌。
郑亚娟想着这小子迟早要出国读书,人家外国小朋友好像是有这种生活,却又不放心儿子,所以压了任东杰出钱加陪同。
任东杰没敢告诉老思想的祖父母与父亲,悄悄带着任轩然选了一家ktv。此时,他坐在角落,看着儿子与同学们嘻嘻哈哈,吃得不亦乐乎,唱得不亦乐乎,只觉着心累,竟迷迷乎乎在一片喧闹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手机中不少未接来电。想着阿爷弄不好会查问到底,不如先接阿爸咏刚的电话。
任咏刚坐在已上了呼吸机的陶丽琴身边,相当伤感,却一直打不通儿子的电话,心中上火,好容易接到儿子回电,吼着让他抓紧赶到医院。
任东杰嘴里反感着,心里却莫名浮出一种心慌!以答应去接父亲为由,返身回到包房,催促任轩然尽快结束活动。
在等着儿子磨磨叽叽与同学告别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催促起来,甚至冲任轩然喊了两声。
他在慌什么?陶丽琴不是他最反感最讨厌的人吗?她患重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治疗后不就恢复了吗?又来吓人做什么?
任东杰内心嘀咕着,送儿子回到居住的楼下,叮嘱他自己上去睡觉,调转车头开往郊区医院。
越开,他的心越有些慌,甚至浮出一种无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