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郡王仿佛知道皇上会如此回答一般,并未着急,悠悠的端起杯中的茶,抿了一口,又放在手中,盯着氤氲的热气,想着今日望雨楼上婉兮惊慌的小脸。
而皇帝此刻也陷入了沉思,多少年了,未曾再想起这个女子,恩师的幼女楚令仪,时常和自己以故妻子的神情那般相似,那年在自己终于掌握了实权便想迎娶她进门的时候,她站在楚府的花园内,坚定的拒绝了他,她说自己宁愿嫁与乡野草夫,却决不嫁入帝王家,自己气急以太傅及楚府的安危来逼迫她,那个女子神情哀伤的拿出一把匕首放在颈处,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就那么站在阳光里,衣袂飘飘,哀伤的神情却让天地都失了颜色,忧伤的说道:“为还君恩付一生,堪知君心似月倾,弦时常照春江水,满月漫山花儿明,江水固有干涸日,蓓蕾莫莫何凋零,碧血宁化江边草,花开更比杜鹃红。”最终自己还是不忍为难她,夺下匕首,转身而去,十七年了,再未见过她,提过她,可今日再次想起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她的音容笑貌,竟是丝毫都没忘。她说的对啊,如今朕已是三宫六院,何苦让那么一个一世风华绝代,一身傲骨擎天的女子来委身争宠呢,原来以为这些年自己是恨她的,恨她不懂朕的心意,恨她不知好歹自命清高,恨连恩师为了她都远离朕,远离朝堂,背井离乡,所以不愿想起她,也以为忘记了她,未曾想再忆往事,心中释然,唯有遗憾罢了,当初自己不该逼她,不该让她为了恩师匆忙下嫁了洛梓中,该让她选择一位自己倾心的人啊,那样美好的人值得,可令仪的芳魂却早已不再了。
思及此,皇帝起身,缓慢又沉重的走到书案后,仿佛用尽了此生对令仪的愧疚,提笔写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准备交给宸郡王时又有些犹豫,徐徐问道:“她……令仪的女儿同意了吗?”宸郡王笑道:“皇祖父放心,这道旨意孙儿先妥善保存着,等到何时婉兮同意了,孙儿再请祖父昭告天下,觉不会为难她。”皇帝略带安慰的点点头,令仪,这也算是朕对你的补偿吧。于是开口道:“朕累了,你先回去吧。”当宸郡王走到门口处时,皇帝又说了一句:“宸儿,什么时候有机会,带来见见朕。”宸郡王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一盏茶后,皇帝对着身边的于公公说:“走吧,去程贵妃那用晚膳。”
宸郡王出宫后先是去了趟公主府给长公主请安,被他这位姑祖母以婉兮落水那****惊慌失措的反应调笑了一番。后回到自己府邸与婉兮一墙之隔的院落,在书房处理了几件事情后,踱步走出房门斜倚在廊下,听着婉兮院子里的动静。
婉兮自打白日从望雨楼回来,便心不在焉的,子衿和子佩跟她说什么她,总要说上两三遍她才有反应,二人都觉得小姐今天特别奇怪。婉兮自己也觉得奇怪,总觉得自己以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眼前总是浮现着今日他端坐在马上,对着自己笑的情景,看书也是他,茶也是他,饭也是他,除了应付知道她醒了来看望她的老夫人、齐氏她们,婉兮眼里全都是他,而且还感觉耳边总是环绕着一句话: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哎呀,什么呀,自己又不是要和他私奔。所以心情一直烦闷,吃过晚饭正准备到院子里透透气,子衿跟在后面谄媚的说:“小姐,好久都没听到你抚琴了,今天月色这么好,你给我们弹一曲呗?”婉兮也想找点什么事转移一下心思,便让她将琴取来。
婉兮坐在琴台边,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悠扬的琴声就响了起来,随后轻声哼唱到:“那天的云是否也预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风吹着白云飘,你到哪里去了,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知道不知道。”宸郡王听见这美妙的琴声和动人的歌声,嘴角扬起微笑,兮儿,想你的时候,我抬头微笑,不知你是否知道。
今夜甜蜜的可不光是这两位,洛舒瑶心里也甜着呢,想到白日珩亲王看自己的神情,夸赞自己的话语,心情就十分舒畅,连齐氏再听闻婉兮清醒过来愤恨不已的时候,她还在安慰母亲,就算她醒了也再入不了珩亲王的眼了,齐氏笑道:“那是自然,她哪点能比得上我的女儿。”心想如果女儿嫁给了珩亲王,那在这个家谁还敢给她脸色,这几日老爷日日留宿在李氏那,别以为自己不知道是那个老婆子让他去的,哼,等到王爷登基了,我的敏儿怎么也能封个王侯当当,到时候整个洛家,都得以我为尊,因此这齐氏看着让自己满意的女儿,眼睛都快笑出花来了,那个贱人曾经坏了我的好事,一定不能让那个贱人的女儿再毁了我女儿的好事。
转眼就到了十月初十这一天,各府的夫人小姐们都打扮的争奇斗艳,生怕淹没在花海,而洛夫的夫人小姐也是一样,齐氏一早就赶往舒瑶的住处,主持着下人为女儿梳妆打扮,珠钗首饰是齐氏特意为她在京城最好的珠宝铺风华楼定做的最新款,衣裳也是最好的面料制成的,一身淡粉色的霓裳,走起来似有流光异彩,衬的洛舒瑶娇艳明媚,洛舒瑶的相貌身段本就不错,这一用心打扮就更加宛若天仙了。
而婉兮却只挽了个简单发髻,头上还是插了那支和田玉簪,内着一件淡紫色软烟罗裙,外罩一件白色纱衣,轻施粉黛,宛若芙蓉。
洛府门口已停着两辆马车,齐氏与舒瑶乘上一辆,子佩扶着婉兮乘坐另一辆。
婉兮不知,路口转角处停着一辆马车,车里面的宸郡王正深情的看着她,一旁的萧瀚飞对他说:“我表嫂这打扮的也太朴素了,你看他们府的那个二小姐,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宸郡王放下窗帘微微含笑道:“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