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我病了,李星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陈铬要跌下船,李星阑从背后抱住他,脑袋像轰隆隆的火车头。
关键时刻,竹竿断了,李星阑说他其实什么我?丧尸又来了,“扑通”一声,陈铬跌下水去。
陈铬的窗台就像是长了个拇指姑娘,蛇泡子,野苹果,山楂……
城门口,夜,陈铬追踪紫衣人未果,回到汴阳,城门外一盏风灯在漆黑的空气中摇曳。
民兵们小声嘀咕:“搞不懂李先生到底如何想的,陈公子这样厉害,还需要‘保护’?”
“你是白雪公主么?哈哈。”
陈铬痛苦得流不出眼泪,躬身,死死抱住李星阑,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他只能,低头,吻住李星阑的嘴唇。
李星阑的嘴唇果然和看起来一样,很冷,很薄,线条锋利如刀,唇齿间一股植物香气,那是令人晕眩的苍崖草。
空气变得凝滞,白色的光芒重新浮现于陈铬周身,星星点点的白芒如星河落地,疯狂转动,形成了一个涡旋。
那涡旋将李星阑笼罩其中,最终剧烈收缩,汇入他的身体。
陈铬完全无法注意到别的事情,此时此刻,他只能感受到李星阑的牙齿,他的舌苔,他柔软的舌头,以及满嘴的血腥气。
他冰冷……不,温暖的,血流,他的血还是热的?
热的!
一声咳嗽突兀地响起:“咳!”
陈铬惊呼:“李星阑?李星阑!”
陈铬正吻着,李星阑却忽然苏醒,呕出一股鲜血。两个人都被呛住,俱是满嘴鲜血,各自扒着一侧的树干哇哇狂吐。
实在没有比这再尴尬的吻了!
陈铬又哭又笑:“你如果再不醒,我也要死了!”
李星阑睁开眼,止不住地吐血,却强忍着,憋出一个笑容来:“没事,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陈铬高兴得大哭,长夜已尽,李星阑的双眼如此明亮。
这就是胜利吗?
这或许,就是胜利吧。
北辰就像被人塞了个灯泡在嘴里,万分惊讶,两只尖耳朵一抖一抖,站在焦尸堆内,远远观望扒着树根狂吐的两个怪胎。原本他还以为自己是个怪胎呢!
果然是没有比较就不会进步,撞坏了一次脑子,这个世界已经发展到他都弄不懂了。
偷偷接个吻,竟然吻出一嘴巴血?
陈铬面色通红,让北辰过来帮忙,自己则跑去处理那几名被俘的秦兵。
狐狸坐在树上踢腿,百无聊赖的模样。
十五名秦兵死了三个,其余几人不敢轻举妄动,故而一同坐在血泊中,在等待时机。
陈铬见死者的尸体残缺不全,便问狐狸到底怎么回事。
狐狸说那几人跑了,天色太黑,一脑袋扎进丧尸堆里,再回来求助时便被同伙们杀了。
陈铬还是将其余几人给放了,可能是李星阑嘴……苍崖草的影响,他的意识有些涣散。只觉得天地万物都跟自己连在一起,一呼一吸,花开叶落,水雾在凛风中凝结成冰霜,流云在大地上落下阴影,嫩草破土而出,枯枝化为灰烬。
世间万物,生生不息。
世界微尘里,痛感变得异常迟钝。
陈铬一转身,耳中听见一声白刃入肉的水响,秦兵的长矛便出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从后心扎穿,矛头鲜血淋漓。
他好奇地看着胸口忽然开出一朵赤色的花,侧目抬眼望向那名秦兵。
秦兵的瞳孔骤然收缩,长矛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眼看着陈铬转过身来,胸前没有预想中的血窟窿。
狐狸好整以暇,双手托腮坐在树上,看陈铬弯腰捡起长矛,双手横握,向那名秦兵走去。
陈铬叹了口气,把长矛还给秦兵,仍旧把他放了。
那秦兵一脸不可置信,嘴唇颤抖,问:“为何?你今日不杀我,我必然要杀了你。”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陈铬像是睡眼惺忪,小卷毛耷拉在额前,道:“回去别当兵了,娶个媳妇过日子,杀我有什么好呢?实在要杀,上了战场再说。”
那秦兵拿了长矛,头也不回:“人间何处不是战场?”
竟然还有点哲学的意思,陈铬莫名其妙地在脑内点评了一句。
人间何处不是战场?
陈铬望着李星阑身上斑驳淋漓的污血,望着自己胸口被长矛刺破的衣衫。
生而为人,整个一生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直至进入坟墓,化作数千亿地球的尘埃。粒子沉入地下,如同洁净的乳汁,催生出更多的生命,万事万物如此循环更替,以至于与生生不息。
然而,争斗是否永无休止,悲剧是否无法避免?
人类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瞬息间的一个存在。
譬如成千上亿的彗星中,某条尾翼里的一点闪烁星光,或是毫不起眼的尘土。譬如银河星云翻涌炸裂时,刹那间的黑暗,或是熄灭的瞬间。譬如无垠深蓝大海中,一粒微小单薄的砂砾,甚至于随波逐流却又无处不在的一个质点。
任何人都无法认清自己,遑论理解别人?任何人都无法掌控现在,遑论预言未来?
没有什么是注定的,没有什么真道理,宇宙变幻无常。他想要去爱一个人,用一场战斗结束一个战斗的时代,寻求永恒的和平与生命,让世界上再没有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