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本来为了舅舅钱道士的事情心烦意乱,也没有心思去细究弟媳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厌烦地说,“她以为她是谁啊?还这么大架子!让我去见她?”
张大娘仍旧低着声音:“二夫人,若是她真的端了架子,那怎么会巴巴儿地跑到咱们家来?而且奴婢看她神色忧戚焦灼,恐怕真有重要的事情和二夫人说呢。”张大娘本来还想说,恐怕是你娘家出事儿了,可想了想,没敢多嘴。
苏氏一挑眉毛:“是么?那我就跟你去瞧瞧吧。”
来到张大娘的房间门口,张大娘停住了脚步:“二夫人,奴婢房里只有苏二少奶奶一个人,奴婢就不进去了。”
张大娘从一开始看见苏家二儿媳妇儿就觉得不对劲儿,那女人双眼红肿,面色哀戚,明显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她能看得出来,十有八九是苏家遇到什么难事儿了。来找苏氏帮忙。不过,自己虽然是苏氏的心腹,可毕竟是个下人,万一苏家遇到什么难堪的事儿不便叫旁人知道,那自己还是避一避嫌的好。
苏氏点点头。叮嘱她:“你就在门口看着,别叫人听见我们在里面说话。”苏氏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突突”地跳得厉害,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来不及细想,推开门就进去了。
“姐姐……”苏家的二儿媳名叫秦燕月,一看见苏氏进来,猛地扑过来哭泣道,“请姐姐救救大勇……”说罢竟然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苏氏被吓了一跳。虽然这个弟媳平素对自己十分尊敬且亲热,可也没有一见面就跪下磕头啊,而听她说“救救大勇”,这叫苏氏心跳得更加猛烈,心想是不是二弟出事了?
于是扶起秦燕月:“燕月。你别着急。大勇怎么了?你慢慢儿说。”
秦燕月却跪着不肯起来,双手抓住苏氏的淡紫色洒金织锦缎裙角,哀哀地仰脸儿看着她:“姐姐,这次大勇闯下大祸了,人已经被抓进了大牢,爹和娘连气带吓,双双病倒,大哥两口子先躲了个干净,说早就分家了,此事与他们无关。不肯出面周旋。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塞了银子给狱卒,人家理都不理我,只说大勇犯了死罪,不许家人探望,还说大勇他秋后就要……就要……就要……”不知道是接下来的字眼儿太骇人,以至于她不敢说出来,还是哭得声噎气阻无法说出来,总之,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拿了帕子使劲儿捂着嘴,压抑着不让自己的嚎哭传出。
苏氏听见“大牢”、“死罪”等字样,险些晕倒,尽管秦燕月话没说完,她却也猜到了七八分,可还是报了一线希望,希望是自己猜错了,颤声问道:“就要怎么样啊?”
秦燕月好容易止住了哭声,绝望中又带着一丝希望:“大勇打死了人,官府说要将他……秋后处斩……”
“啊!?”苏氏只觉得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一把椅子里,“打死了人?怎么会这样?”忽然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秦燕月的手:“你是不是听错了,并不是出了人命?大勇虽然从小顽皮,喜欢争勇斗狠,长大后又结识了一些持刀弄棒的无赖,可他只是跟着人家起起哄打打太平拳捞点儿小便宜,怎么会出了人命?你一定是听错了,是不是?”
苏氏死死盯着秦燕月的双眼,期盼着她说:我的确是弄错了。
可是,秦燕月哽咽道:“姐姐,我也希望是弄错了啊,可这一次,大勇他真的不只是瞎胡闹,而真的是惹上了人命官司。姐姐,还求您看在他是您的亲弟弟,千万要救救他,救救他呀!”秦燕月一面说,一面又不由自主地抱着苏氏的裙子跪下来,不停地磕头,就仿佛只要她对苏氏磕头,她丈夫就会立刻被释放。
苏氏呆呆地看着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大勇他……他明明没有那个胆子呀……”
秦燕月没有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只顾哭诉:“姐姐,您也知道,大勇人耿直老实,不如大哥心眼儿多,分家的时候,原本我们就吃了亏的,而且爹和娘多是我们在赡养,大哥大嫂只说他们孩子多,过得艰难,只管甩了手叫我们管着二老。这倒也罢了,毕竟是长辈,我们理当孝敬。可这一次,大勇他就快要没命了呀,可他们两口子还是只管闲看着,我去求大哥托熟人到衙门里去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花银子把人弄出来,可他却说什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大勇自己犯了事,他也没有办法。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来求姐姐您的。姐姐,大勇是您的亲弟弟,您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救救他,否则,他这个顶梁柱没了,以后我拉扯着三个孩子,还有二老,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