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却是绿树浓阴,鸟声噪聒,众人恍惚间觉得自己走错了时空似的,树阴处遍地开满了罂粟、虞美等花,映衬那池边老柏树上垂下来的藤花,又有些海棠、紫荆等类。
“小姐你瞧,这里的藤花倒还在开着,只怕是异种,咱家那株已是百年老树,可几日前就全败完了!”玉梭看那丝丝缕缕,开得如烟似雾的藤花,不觉指着对祈男脱口而出。
祈男也正觉得奇怪,正要附和玉梭的话,前头孙婆子已经听见,便回头笑道:“这位姑娘好眼力!这株好物说起来真真是有福气的!上个月我家大爷才命人移植过来,说是花了好大价钱和工夫,托了不少人,又寻了不少地方,总算从苏州一处古宅里求得来的,据跟大爷的小厮偷偷地说,总共花费了不下近千金!”
众人听说,皆大惊不已,苏二夫人更是与吴妈妈交头接耳起来,孙婆子自是得意:“我家夫人也说大爷这回太败家了,昨儿回来,更叫了爷去,好一通戒训呢!”
说得是戒训,可话里夸耀的意思,是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的。
祈男听说宋玦如此费尽心机,不过为一株紫藤,不由得心里生出些轻视来,看起来对方还是纨绔之性不改!
可不知怎么的,她的脚步自此便有些不听使唤,本不欲走到花架子前的,却如鬼使神差,慢慢踱了过去。
记得有一回,仿佛也是这般情形,头顶花开得烟雾一般腾起。有个人,远远站在屋顶,笑眯眯地跟自己闲话。
“你是人是鬼?不是会飞?飞一个我看看?”
于是那人真的飞了,仿佛不过脚尖一点,雪白的衣襟的垂落在自己眼前了:“这样又如何?”他笑着问自己,笑得那样好看,说实话,祈男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见过能笑得如此让她心动的男子。
默默看着轻轻于身边散落飘零的紫藤花瓣,祈男情不自禁陷入沉思之中。
“九小姐,该走了!”玉梭站在她身后,陡然提醒道:“再不跟上去,咱们只怕要迷路!”
祈男猛地抬头,这才惊觉自己已站了多时,忙匆匆向前赶去,只是转头的一瞬,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了什么。
同时透明如丝的白色衣袂,被香风吹拂得荡然澎起,透过衣料疏朗的经纬,可以看见摇曳生姿的花影,和其身后如布景般高远的蓝天。
是他么?
祈男怀揣着疑惑,亦含惊喜,有些不舍,却亦有些绝然的,掉头而去。
待到人群散尽,宋玦方悠悠然从树后现身,他的眉稍敛意,他的眼角含情,可有些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有些人,到底还是挽留不住。
“夫人走得累了吧?”孙婆子倒是活力湛湛的,不知她一日走了几回,竟一点看不出疲累:“前头就到了!看见那座高楼没有?”
苏二太太,并身后的小姐丫鬟们,听见这话便都抬起头来,果然,只见眼前高高耸起一处楼台,杰阁与崇楼高低相映,画栋与飞檐,俯仰相连,或斜露出几曲朱栏,或微窥见一带绣幕,珠玉光气,映着日色,都成了五彩之华。
“好一座绣楼!”苏二夫人口中赞叹,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本以为自家预备接驾的那座楠木楼已是顶级,想不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楼外?也自有楼!
跟人家这个一比,自家那座便觉出小家子气来了。
所以俗语才说,人比人,气死人!楼比楼?没得说,也一样气死人!
孙婆子自然将苏二太太的艳羡之情看在心里,笑眯了眼,这才继续向前走去,口中犹自不绝地道:“说起来。。。花了一年工夫,那请来的什么大师才把这大楼盖造完竣。虽说费尽钱粮,却也造得曲折华美,极人天之巧,来见过的人都说,乍看去好似大海中蜃气相结,决不信人间有此奇工巧匠,就连老爷于京里看了图纸,也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
苏二太太也少不得连声附和,气息却已开始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好在也就快到了,近到能听见欢声笑语的时候,苏二太太忙重振颜面,又要过玳瑁随身携带的包裹里,一面小镜,仔细看过之后,方笑着向前去了。
“你们倒都勤快,独落了我一人了!”
苏大太太正拉了田家,祁家夫人们说话,听见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忙松了手,也笑着回过头去。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