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看出祈男的犹豫与担心,也没多行安慰,只说了一句:“大爷托我带话,请小姐放心就是,大爷既说得出,必行得到!我在宋府时间不断,就没见大爷灭过心愿!凡爷要的,没有到不得手的。且料事如神,世人再没一个能比得上。”
祈男心中愈发狐疑,陡然想起初次与宋玦见面的情形来,于纸店外预言,后果然印证成真。
还有在大房那里,他曾对自己劝过一句箴言:随波逐流便是上乘,拼力争斗反不遂心。
后来果如他所说,自己放着一身轻松,一路只凭他出手相助,最后,成就此门亲事。
他宋玦到底是个什么人?!为什么凡事如此笃定自信?好像世间万物都可以凭他于指间捏弄一般?
怀揣着疑云与忧心,祈男终于等到了金榜揭晓的那一天。
不出众人意料之外,以乡试第一名解元身份入殿的宋玦,不仅入了一甲,而且还是当年的状元,依例,立刻于殿前授翰林院修撰。
宋中书大喜过望,当晚,苏家便接到了大批彩礼,这本就是议定好了的,不过拖到现在才过门来。
宋老夫人又亲自入宫,求太后请了钦天监监正选出好日子来,就在三日之后。
自此便不消多说。
到了那日,宋家预备下大引之礼,备四抬花轿两乘,新郎宋玦骑马亲迎,同去引客三人,皆乃宋家近亲,同行还有六班八音队开道助兴。
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来到苏府,此时这里已是被堆得水泄不通,苏家亦早预备了送客四人,苏大老爷与二老爷,出堂迎接,大摆喜筵,一则待媒人,一则请新婿。
吴妈妈和玉梭手忙脚乱地替祈男上头,祈男身着红底子彩绣凤凰牡丹纹样立领垂珠珞云肩,大红底子彩绣凤凰牡丹祥云江崖海水纹偏襟立领长袄子,系一条大红底子彩绣纹样镶边马面裙,装扮得天仙似的,隐面在大红盖头之后。
笑过闹过,红包也散过之后,苏二老爷命吴妈妈妈出一块新褥子,折叠在花轿里,让祈男坐了上去,口中殷诚地道:“嫁是嫁出去了,到底娘家是你永远是女儿的厚墩(后盾)。”
祈男听着这口不对心的话,此时唯赞其演技高超,遂只有磕头领了。
大红软轿前,祈芙祈蓉早捏着鼻子,一人捏着祈男一只鞋候着了。因照规矩,新娘子上轿前,必由嫂子或姐妹提着新鞋让新娘换鞋,意喻离别娘家水土,此时除了她二人,再没人干这项差事,因此心里嫉妒归嫉妒,祈芙祈蓉也不得不来伺候着。
祈男含笑换上新鞋,说句有劳,便扶玉梭轿上坐了,那一双姐妹随即向地上啐了一口,掉头而去。
一路吹打来到宋府,此时自然是,门上尽悬红彩;室中尽挂纱灯,看见花轿到了,大门洞开,鞭炮、鼓乐齐鸣大作,将人迎了进来。
同来的送客被引到另处款待,祈男又再被覆上红盖头,玉梭搀扶其落轿,引入正堂。
花锦铺垫于地,龙凤双烛高烧,祈男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耳旁有人吩咐,便一一照做,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再夫妻互拜,最后总算完事,再被引入内室。
静静坐在床沿上,祈男几回想伸手将盖头去了,那玩意挡着脸又闷又热,外头还好,总算有些新鲜空气,进到房间里,地上几只铜火盆笼着,祈男已是背后出了一身细汗了。
“小姐别伸手,看一会人来了笑话!”玉梭细心,替祈男后头打着扇子,又将她伸到一半的手拨了开去。
“你怎么知道要带扇子?这天也不知扇子收在哪里,也亏你,竟找得出来!还是以前经过这事,知道必得有扇子伺候着?”祈男觉得一阵清风拂来,不觉心头爽快,心情大好,趁机开起玩笑来。
玉梭脸跟脖子红成一片,不由得也吃吃笑了:“我哪里知道?还不是吴妈妈提点的?那才是个经过事的,想必她自己当年就热出过汗,因此记下了!”
祈男也跟着笑了起来,主仆二人傻笑了半天,方才收口。
“这屋子好大,”玉梭边替祈男打着扇,边四处张望:“可惜小姐此时看不到,说起来比京里咱们那边大得多了,就比臻妙院,也大上许多!”
提起臻妙院来,祈男脸色顿时黯然三分。此时若锦芳在,那该多好?
可惜世事总不能完满,月总有盈亏,人,亦常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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