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陆续走出来,相互咆哮厮打着争夺者对这些食物的配额,只有一只毛色较淡的大山猫没有参与到大餐中,而是略带警惕的望着头顶上的身影,坐在硕大石头顶端,一大一小两只弩弓和腰半上的短矢、斩剑一起被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静静的挖着罐头最后一点残余,用匕首背面小心送进嘴巴,然后将其和几个草搓的细绳系在一起,坐成一个简易的声响报警器。
细细的品味着酱汁鱼肉的味道,上一次吃到这种罐头的时候,还是碧波万顷的西海湖畔,再前一次,则是胡骑戎装在回纥境内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不知不觉间已经去家国万里了,身在极西异域了。
而诸多当年对面厮杀的敌人及其后代,则变成同在麾下驱使的番军同袍,人生际遇光怪陆离,莫过于此。
当年因为早了兵灾同村出来讨生活的那些人死的死,再散的离散,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个老尕儿还有所音讯,他因为年纪渐高,又取了浑家,儿女环绕膝下,所以干了在从军青海的最后一票后就彻底的拿着荣军锐士的身份,到军屯庄子里去颐养天年了,三儿离开家乡时,据说他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出世,并破天荒的将养女送到了更大的军庄开办的流动书塾里。
他这个举动不知道羡慕了家乡附近的多少人家要知道只有军庄里最有资历和本钱的老军人家,才有资格将自己的儿女送去蒙学,至于送到比学千字文简单算法更高一级的书塾,那是只哼哼战场功勋的老荣军户,才有的名额。
预期将来进入公办的女营,学会一门让人不愁聘嫁的护理、织绣、
厨艺、农艺本事那也是便宜了别人家的说。
三儿还是孑然一身,这让这位仅存的乡亲家同袍有些上心,没少给他说合过,但还是阴差阳错的耽误至今囊下的私蓄和军帐上的积功,就算将来不打算继续升迁也足够他领着个二等荣军毅士的身份,成为某处屯所的一庄之首,或是负责闲忙训战的屯哥。
若是想在军中继续发展,象游弋、捉生、敌刺,武锋、战锋、选锋,山林、捕马、这些别遣,特殊专长出身的军士,获得军功机会多,发展前景也比别人更有优势,通常会由本官酌情保举到随军营校去短训一些简单的书文军略,然后进入突骑、具甲,羿锐、捷健,执宪等较为高端的兵种,继续服役,或是作为小队目,进入正军的混编营团,当任队昏,或是执旗番长,脱离了普通资深军士的身份,拥有一个中低级士官的职衔。
有了这个身份做保证,至少可以保证他的后人可以继续享受军队系统内的余泽。
所以他有心在当地找一户,那些当地出生的碧眼胡姬儿,高大丰满,而且侍奉男人的本事也不错,上次在包村校尉宇文拔都的安排下,休养的日子,他也睡过好些个女人的滋味,一对素色头发的栗特母女愿意接受他的长期好意。
当然碍于伦理传统,他更忠义的充满丰饶女人味的母亲,在床底间丰富的huā样和缠死人的腰肌,都是青涩的女孩儿都不能相比的。
但是这位母亲却为女儿和将来考虑的周全,让他huā一笔钱给村里的族老,把自己的女儿聘取下来,母亲只是暖床的搭头而已,这样huā一个人的钱,实际上得到两个女人,等搬到新办的军屯围子里,门一插在屋里和谁在一起,或是都在一起,谁也不能说出什么子卯来。
作为正宗土生唐人军士,在当地安家的待遇和配给,是格外优厚与国中的,有(牛)车有(带围墙)房,新熟的若干田亩是跑不掉的,还可以向军属的合作社、互济会以及军从商,赎买或是租约若干雇奴,就算长期不在家也没有关系,只要约定一个产出分成的章程,自有人帮你代管的服服帖帖,耽误不了收成。
想道这里,他不由露出一丝缅怀和温柔。
在他警哨的不远处,huā衫大袍包头缠巾的李睿,也带着带着一行人攀爬在崎岖的羊道上,所谓的羊道,就是只有山羊才能通行的小道,他是以前往内布沙尔送信的缘由,在木鹿城被彻底合围前,带人进入这里的,然后huā了几天的时间,才找到这个位置。
蹒跚而行的一行人中,突然有人踌躇了一下,随脚一滑滚落下大片砾石,却被眼疾手快的拉住,才没能滚落下山崖,身上的篷布包袱,被用臂膀小心的护在胸口,哪怕头脸被嶙峋的尖石碎棱,割的血水淋漓,但是依旧不肯松手。
磕磕绊绊的走了半个时辰后”山谷中大道上搭建的哨楼和帐篷,已经清晰可见了。
“总算赶上了”
李睿叹了口气。
“还不算晚”
当初为什么要带上这么一个身材佝偻,缈了一只眼睛,另一只手受过严重烧伤,说话都不利索的老兵,哪怕蹭伤了腿也不放弃,宁愿让人掺着,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他在另一名观测手协助进行太阳投影和距离定位后,用小镝轻轻敲打山石听声辨位,并分别取样碾碎后,选中了一处最合适的山壁,沿着石隙,指点别人凿扩出一个足够大的穴。
谷中的山中大道上,当地前来迎接的一小堆骑兵”迫不及待的挥舞着旗帜,发出欢声雷动的喧闹声,因为他们期盼已久的援军,终于到了。
一只气势浩荡的骑兵,开始出现在山边谷地的转角”通过最高倍数的咫尺镜,可以看得出,虽然这些士兵们和他们吐着口筵的坐骑一样,满脸充满了风尘和疲惫,但是那种百战军人职业生涯所养成的警惕和素养,却是丝毫不见松怠的。
他们戴着护颊尖盔”黑色的流苏垂在脑后,身披密环的连身重锁子甲,在胸腹肩腿等要害还有条钢贴片,看起来防护的相当周全,挂在马鞍上的长矛和厚筝盾,修长的弯刀,也让他们与使用的短矛和柳条圆盾,腰挂骑剑的本地呼罗珊骑兵,显露出迥然相异的风格。
而他们的马,相较本地擅长驱驰与山地复杂地貌的呼罗珊大马,稍矮一些却是更加粗壮,粗硕的腿蹄显然更能适应背负沉重的人甲骑乘,奔驰在松软的沙海中。
而在这些强壮战马面敌的头和胸背上,也给罩上一重铁网,以获得防箭的效果,显然这是吸取了安息重装铁骑和大伞沙漠轻骑的优劣,在冲刺和机动性,防护力上所诞生的折中产物,呼罗珊近卫军仅次于哈里发侍卫兵团的近卫骑兵。
简单的接洽后,并没有多停留就继续前进,那些蜿蜒而过的骑兵,已经漫过山道,但是山上的人们还在不紧不慢的忙碌着。
终于,眼见山谷中的骑兵都要走完了,李睿一行又遇上新的麻烦,山壁渗漏的潮气,似乎浸湿了导线,让几次点火都没能打着,这名剑南秘密工程营出身的老工兵推开别人,咬着牙齿沿线攀爬着,重新凑到穴孔前,表情一黯似乎有些为难,然后随即转头露出一个决绝的神情。
示意李睿一行退开,用残缺的手死死攀着石缝,佝偻的身体颤抖着用嘴巴咬着的粗磷头火管,在石壁上刮擦一下两下,三下四下,终于嗤的冒出一线火苗,烧灼的他胡须和嘴边的皮肉都焦黄起来,却恍若无觉,将嘴衔着的火管,扭头小心凑在穴眼上。
仿佛是格外漫长的片刻等待后,预设的位置上,突然呼的猛然冒出一篷土石,然后陡斜的坡度开始出现叠加的裂痕,1卜块崩裂而下的土石很快被几块突起的大石拦截,而逐渐停滞,斜斜喷涌而出的大蓬砾石土方,不出意料的落在山谷下的人马头上。
人仰马翻的激起一片惊乱,好些个骑兵被砸落的石块击中,防护良好的头盔和铠甲,并不能使他们免于噩运,血肉模糊的人体和在血泊中哀鸣挣扎散落了一地。
但这不是李睿所要求的效果,他不仅捏紧拳头,真是天意弄人么,huā了这么大的周折和牺牲,还是要无功而返么。
像是捉弄或是回应他的心情一般,在迅速堆积的土石巨大重量落差下,大石也松动起来,变成更大规模滚滚而下的塌方。
滚荡而下的轰然巨响,打破了山谷中的僻静,宽敝的大路,连同那些纷纷奔上前来救护自己同袍的骑兵们以勒马避之不及,被崩滚而下的巨石和泥沙所汇集成的土石洪流,所冲散填埋起来,淹没在满山谷激荡的尘土中。
待到尘埃落定,李睿才发现,不仅仅冲垮截断了大路和关卡、营帐,连带路旁蜿蜒而下的河沟也被截断填埋的老高。不多时随着水流的积蓄,一个临时性的小小辨塞湖,开始出现在山谷中。看起来效果出奇的好,就算马上动用大量人力物力,一时间也无法马上掘开了。
只有被掩埋的土堆下,露出肮脏旗帜一角,才昭示着那些军队和哨楼关卡存在过的痕迹。
李睿和剩下的人,对着那名老兵消失的地方,默默行了一个郑重的军礼,然后带走一切可以留下痕迹的东西。
有至少数百名敌国的精锐铁骑为你陪葬,算是军人最隆重的葬礼和祭奠了吧。
不久之后,一直规模更大的军队也抵达了山口,望着新鲜的土石堆,先头的士兵不由大骇而惊呼,高声呼唤着同袍熟悉的名字,扑跪在高耸的土丘上,用所能找到的一切,对着松软的泥土,拼命挖掘起来,。
听到这些口音的和声响,土丘的另一头,在恐怖的自然灾害面前,已经失魂落魄,灰头土脸的幸存者也终于回过神来,冲上土丘,这些人一边挖掘一边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着。
随即后续赶来的部队也也得到了消息,阿拔斯王朝的皇族,未见到敌人,就已经失去了一位刚月度过成年礼的幼鹰,这像是一个噩兆一般,和诡异的山崩事件一起,成为笼罩在这些,用了一个冬天紧赶慢赶日夜兼程,付出相当的代价和牺牲,才及时赶到的援军心头,抹不去的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