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不过数十步,短矛转瞬就飞进了江左中阵中。
这些短矛比之弓弩的威力可要大上很多,就算江左军阵前有盾牌阻挡也没有什么作用。
在马匹奔驰的助力下,每一支短矛都犹如床弩一般,直接穿透了看似厚重的防御阵型,在江左军阵内开出了无数血路。
这一下,却直接杀死杀伤数百人,而且比之弓弩所造成的伤害更显得触目惊心。
王导一见,冷哼一声,暗道:“就算你们战斗力惊人,可今日我用人命来堆也能堆死你们,王烈,既然你觊觎我的江左,今日败的定然是你。”
想到这些,王导眼底闪过一丝杀机,平日里那个风度翩翩的文士却再也不见。几道命令下,两万江左中军迅速分出两队人马,穿街越巷,直接从两侧冲向荆展等人。
王导却是想要用自己中军厚实的阵型中部死死拖住荆展他们。然后三路夹击,歼灭这些狂澜军的骑士。
果然,当荆展他们在几十息后冲进江左中军的阵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此刻若是在旷野,有足够的空间,荆展完全可以指挥这些手下往来纵横。
可是现在,四处都是人头,砍翻这个就会上来那个,尤其是在边缘的狂澜军骑士,稍微失神。就会被敌人扯下战马。乱刃分尸。
有时候。质量可以扭转乾坤,但有时候数量却也决定一切。
王导始终在中军的层层保护下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看着千余气势汹汹冲杀过来狂澜军骑士,变成了七八百。又变成了四五百,最后变得越来越稀疏,就像融入江河的泡沫……
不,不是泡沫,那鲜红的热血,洒在了惨白的水面上,虽然看似消失了,但却久久不会散去,仿佛一曲慷慨婉转的殇歌。
但不管是什么,都打不动王导。他的眼睛越来越寒冷,现在他已经不想管那些身陷在重重包围中狂澜军骑士的死活了。
他的视线已经越过了数百步的距离,落在了远处正开始分散撤退的狂澜军士兵身上。
“全军突击,一个都不放过!”王导低声道。
不知从何时起,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数百名士兵唰的抽出了腰畔的环首刀冲了上去。
狂澜军崩溃在即……
~~~~~~
敌人,四处都是敌人,砍之不绝,杀之不尽……
荆展手中的长矛都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次,多少次长矛扎入敌人体内,被敌人的骨头或者甲胄卡住,都是手下亲卫为他挡住了敌人的反扑,而这个时候他就会瞬时拿起死去亲卫留下的枪、矛,再次狠狠刺向敌人。
不是荆展冷血无情,此刻他根本没有时间为袍泽的死去悲伤,就算他们是为他而死,但能活着继续厮杀,杀死更多的敌人,怕才是他们甘心赴死的原因吧?
所以,除非战斗到最后一刻,荆展没有打算就这样放弃。
身边的骑士已经越来越少,在这场战斗开始前,若有人告诉荆展:“狂澜军会输,你们都会战死……”
荆展肯定不会相信这样的语言。
可是现在,荆展分明看到了失败就在眼前。
“不过,就算是真败了,也要多拉几个人一起下地狱!至少要给主公那边多留一点时间……”
荆展这样想着,便不断发出声声怒吼。
其实怒吼并不能直接杀死敌人,但却可以让他越来越疲惫的身体充斥着活力。
没一次声嘶力竭的呐喊,都让荆展能瞬间燃烧自己的体力,而身边的狂澜军士兵也通过这声音判断着自己将领的生死。
“只要我现在不死,这些兄弟就能多活一会……是的,能多活一会也是好的,谁人不怕死?”
荆展很奇怪自己在这样的情势下还能想这么多,他并不后悔自己接受了这样一个近乎送死的任务。
至少,在他眼中,王烈将这样一个任务交给他,是对他的信任,但一切都充满了变数,本来可以轻松完成的追击残敌的任务,转眼就变成了亡命的冲阵。
不过,身为一名战士,一名纵马战场的骑士,既然已经开始冲阵,那就冲杀到底吧!杀——
一声暴喝,荆展的眼前飚起一道鲜血,如那夕阳下的红云,在远处烈火升腾的背景映衬下,飞掠而逝……
生命,在这灿烂的飞掠中消失,那濒死的敌人用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环首刀斩在了荆展的手臂上。
荆展飙血,疼痛让他嘶吼一声,犹若困兽,双眼死死盯着眼前倒下的敌人,然后再次刺出一枪,那敌人身后举刀向前的另一个敌人咽喉处升腾起另一朵新鲜的血花……
死亡的花儿,带走着一条条生灵……
而荆展,也距离江左军中军的阵心越来越近。但,他也终有力竭的一刻,那一刻也就是死亡来到的时刻……